夏珂心里叫苦。这是什么操作,这位老板怎么就得时时刻刻紧迫盯人,一会儿都不能放他自己清静待着?
他赌气,“我又不想待了。”
陆卓曦并不以为意,他已经解开了西装的扣子,在小假山喷泉的围沿边一坐,“那你进去吧。”
这一下将得夏珂进退两难。进去吧,他让进去就进去,岂不是太听话了些?不进去,说话算不算话倒不是大事,可俩男的大半夜一起坐着干嘛?看雪看花看月亮,聊诗词歌赋还是人生哲学?又不是还珠格格尔康和紫薇。
他磨叽了会儿。
也不是怕。主要是很好奇,陆卓曦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他老板并不像开玩笑逗弄他,他应该是认真的想要这片刻的安宁。
万籁俱寂的深夜,小喷泉的水源早就切断,天地之间只有树叶被风拂动的声音,鸟儿拍动翅膀,远远近近的猫咪嗷呜嗷呜地叫。人畜安眠,只有一部分的大自然还保持着警醒。
陆卓曦似乎也并不care他是否仍然在场。
夏珂不禁打了个呵欠。
逃跑计划蓦然被打乱,这又被自家老板堵得没辙,心里一口气憋着,也顾不得许多,摸摸裤袋还有猛子哥不知道多久前偷偷接济他居然也没被搜走也没来得及抽的半包烟。
任性劲儿上了头就不管不顾。
陆卓曦被打火机轻微又清脆的“啪”一声唤醒。
像一个机关,催得他回头。那白T恤运动长裤白球鞋,一脸未成年青涩新鲜模样儿的小孩,正坐在石头围沿的另一边,微微侧着头,徐徐吐出一串轻烟。
这还是陆卓曦第一次亲眼见到身边的人吸烟。
他自小身体不好,哮喘很严重,过敏性体质。爷爷一早就下令家里禁烟禁鲜花禁宠物,更不消说公司必须是无烟环境,员工守则上岗须知,甚至走到哪里,各种空气净化过滤大小设备就跟到哪里。就连叶恺琪,重度香水爱好者,在他身边时都很留心不用味道太过浓烈的香型——生活得很是小心翼翼,自然,也因此失去了很多的体验和乐趣。
眼前这个孩子,和他正在做的事情,形成了一种极其奇妙的反差。未谙世事干净纯白的一张脸,老练成熟地在吞云吐雾。
陆卓曦忽然想起了最初见到夏珂的那一眼。那个尖锐的,寒气森森的,犀利的,漂亮得令人一凛的少年。
就应该是眼下的这样。
在春和园的这些天,他是把一只野狐狸养成一只金渐层了吗。
那还真是罪过啊,罪过。
夏珂当然察觉到了陆卓曦的注视。
但他也不是很想理会——装够了。懒得继续装。
爱他妈咋地咋地吧,大不了让我退钱滚。
“夏珂。”
“老板,我知道您这儿不让抽烟,”他一早已经做好准备,“可是吧,您知道戒烟有多反人性吗?强制戒断那也得有个过程。我这从住到这儿来,一直都特别特别配合,生怕给您添麻烦。但是您总得容我有个排遣的道儿,我毕竟不是您,六根清净——不是,无欲无求——反正,我憋得实在难受,真的,太他妈难受了,这哪儿是我能过的日子啊。”
话既然已经说出来,夏珂倒也不介意再说得嚣张点,“我知道您对空气质量要求高,可您肯定也不能看着我憋出毛病来不是?这是您的地方,您要是受不了,我就走远点。要不,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钱我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