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善，是恶？

顾青川回想起来昨晚陆羽说的最后一句话，不禁有一些烦躁，多年养成的习惯，使他将手摸向口袋里的烟盒，可当他看到医院墙上那禁止吸烟的标识时，顾青川又将手从口袋中抽了出来，纠结的动作像极了他现在纠结的心情。

他将目光落到桌面上那瓶铃兰花制成的香水，他现在很想靠花香来稳定自己烦躁的情绪，但那瓶香水对于自己来讲却又像是毒品一样，能让人上瘾。

“顾青川啊顾青川，你怎么变得这样优柔寡断了？”他在心里自嘲一番，因为他现在完全做不到，以前那个两端利弊取其轻的顾青川了。

“顾医生！现在有个急诊手术！”一个小护士的急呼声打断了顾青川。

看着眼前带着铃兰香的香水，顾青川在心里小小的挣扎了一番，但想着人命关天，他一咬牙在脖颈周围喷了喷，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顾医生，你每次做手术的时候为什么都要喷香水啊？”护士闻着顾青川身上那股铃兰香好奇的问了问。

“没有什么，只是……”顾青川顿了顿说“安稳心神罢了。”

冰冷的手术刀，无情的无影灯，还有医生不带任何一丝温度的眼神都在揭示着手术的残酷。只要进到手术室，医生就成了跟死神抢夺生命的人，那些做手术用的器械都仿佛成了他手中的利刃，医生高超的技术，就像是他手中的砝码。

生死并不在医生的一念之间，在医生竞选那一刻，手术室仿佛变成了会议室。手术而是更像一场等价的交易。医生在与死神谈判，看那个主刀的医生手中的砝码能否换回那个病人的生命。

手术室外的灯一旦熄灭，就等于在告诉别人。天平究竟斜向了哪一边。

“哥，你最近在躲着我？”顾空游直勾勾的看着面前明显变得拘谨的顾青川，不自觉的又摆出了刑警的架势。可在别人眼里看来，却像一只奶凶奶凶的猫。

“没，哥……怎么会躲着你呢？”顾青川顿了一下眼睛，不觉得飘向别处。

跟自己哥哥相处了十几年的顾空游，自然十分熟悉自己哥哥的小动作，他露出得意的微笑，像一只偷了腥的猫：“眼神飘忽，言辞不定，哥，你在撒谎？”

并非陈述句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狡黠，配上那若有若无的铃兰香勾的顾青川心尖一颤。

他扶了扶滑落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不自然的轻咳一声说：“没有，只是哥最近有点累，手术比较多，对了，你最近恢复的怎么样？”

顾空游自是看出了顾青川那漏洞百出企图转移话题的心理，他笑了笑，没有点破努力的扮演好一个傻白甜弟弟的形象：“嗯，肚子上的刀口已经结痂了。哥，我什么时候搬去你家呀？”

顾青川顿了顿，又不自觉的说出了心里的话：“等你能出院了，就立马搬。”

“好啊！”顾空游靠在床边，笑得极其灿烂，目送着自己的哥哥。

“啧啧啧，你们医院也太压榨你们心胸外科的医生了吧？”陆羽靠在医院男厕所的门口，看着一旁在洗手池边洗脸的顾青川。

顾青川没有搭腔，只是抽了张纸，擦干净脸上的水，带好眼镜。他看着镜子里那个神情憔悴的自己，扯了扯嘴角，牵强的笑了笑。最近为了躲避顾空游，他拼命的给自己安排手术，拼命的压榨自己的时间好不分出心思去想他。

或许这就是做医生的好处吧，只要你不想闲下来。就永远有做不完的事等着你，让你没有时间去打理那些烦心事。

“喂，顾青川，我看你最近这个精神状态不怎么样啊，”陆羽沉思了一会儿，一改平常嬉皮笑脸的神情，严肃的说“因为小铃兰？”

顾青川咬唇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不再是曾经那样的云淡风轻，反而尽显颓废无助。他看了看陆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这样还有救吗？”

“不是顾青川，你之前到底是怎么过的呀？考虑一下自己，少考虑一些别人会死吗？啊？”陆羽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顾青川。

闻言，如高岭之花般，不可攀摘的顾青川，却说出了一句极卑微的话：“可是看他过的不幸福，我比死还难受。”

“靠！我不管你了，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傻，这么疯的人！”陆羽见好友这样，如同泄愤般的扔下这一句话，急呼呼的走了。

顾青川愣在原地，双目失神的看着地面，双手扶着洗手台，仰天大笑起来。眼镜掉落在潮湿的地面上，顾青川将双手插在发丝里，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型，变得如同一个疯子一样凌乱。

没有了双臂支撑的顾青川跌坐在地上，脸上的神情是轻狂过后的落寞，他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铃兰香水，宛如一个犯了毒瘾的瘾君子一样，顾青川狠狠地用指甲掐着手心，勉强找回了一丝理智，他深深地看了看香水瓶，随即用力的将香水砸在地上。玻璃渣与香水凌乱的肆意的铺洒在地上，空气中飘散着极浓的铃兰香气。一地的零乱不堪，像极了他现在的生活。

他捂住脸，像一个犯了错误，手无足措，可又不知道怎样去弥补的小孩子，孤立无援。

良久，顾青川才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他看见这一地狼藉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天已经黑透了，然而一颗星星都没有，连明亮的月亮也躲了起来，顾青川打开窗户，带着明显寒意的夜风让他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窗外车水马龙，灯火通明，窗内光线昏暗，一片狼藉。撇去大都市的繁华，每一个城市的角落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都是这个样子。就像顾青川的人生，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生活早已满目疮痍。

这样鲜明的对比，就像顾青川现在的心理，极端的两极分化。一面为善，一面为恶。就算他好不容易看到曙光，能压抑住恶的那一面时。那股能让天平完全倾向于一方的铃兰香出现了。他的突然出现打破了顾青川原本平衡的心理，不知这股香会让顾青川心里的那杆天平完全倾向于哪一方？

是善，还是恶？现在，顾青川自己都陷入了这样的困境，看不到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