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再是我的朋友了。”隔着校舍前的长梯,霜月雪成对他说。
逢魔之时的黄昏绮丽,无尽暖色同万丈霞光将广袤天幕点缀。秋日的白昼相比夏日要缩短不少,萧瑟晚风在放学后冷清的校园里回荡。
蓝泽朋也一如既往的未给出回复,脸上神色在略微有些遥远的距离中有些不明晰。这是正常的反应吗,霜月雪成想。
那必然会得出否定的答案。按照两人的交情来说不至于此,对方的性格也不好像是在这种情境下沉默寡言的类型。这样的沉默令他感到异样,像是将要来临的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般,同错觉般的失落感自心潮弥漫。
如果是错觉的活大概可以归于与好似青梅竹马的挚友分别,人生中将近一半的情感与记忆从躯壳中脱离、夜半梦醒时昭示身体成长的痛苦,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贯穿骨骼烙印下于今日起故事结局的纹路。况且说出这句话的当事人神思恍惚,站在高高的台阶往下望他,只觉神似异国中短暂绽放的昙影。
那同样是转瞬即逝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与蓝泽朋也之间的交往便逐渐成为一个人的独角戏。
随着年岁的增长,记忆中对方的脸庞已经定格在他们初次认识的那年光阴里不变。或许是眼镜度数增长的缘故,现实里对方真正的脸庞反倒愈发模糊不清,无意识回眸,愈发清晰的反倒是朋也幼年的模样;他们认识的第一年时,带着创可贴的苍白面容。
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时光更替的阴影中逐年拉长,抑或是说从相识的第一年之后就从未有过长进。
自单方面终止的交换日记始,无形的隔阂在懦弱与朋也感到被背叛的愤怒之中形成,没有争吵也没有肢体上的接触,对于对方被校园暴力而刻意漠不关心的雪成却能深切的意识到对方压抑在外表下的愤怒和痛苦。
那是由霸凌者、旁观人、对此息事宁人的老师、进行肢体暴力的父亲因为懦弱而避而不及的友人以鲜血、哀泣、忍耐和绝望构筑成的悲痛之塔。
是足矣改变一个十岁孩童性格甚至未来人生的所谓契机(劫难),旁观者为逃避的友人,刻意去忽略的信息无法辨别蓝泽朋也自苦痛中源于内心的改变。
尽管最后以一通电话为修止符,大概重新恢复关系的两人得到了所谓冰释前嫌的平静外壳。
于是事情又重新回到了起点。
无论是春日的樱吹雪,在特殊日子里互相交换的巧克力;还是夏日终止前最后的祭典,璀璨烟花下甜到腻人的苹果糖于唇齿间进迸,目光不由自主的望着身侧凝视夜空的朋也,恍惚中有种不切实际的飘渺,仿佛对方为滞留人世的幽灵;秋季的时令中最为亲民的无非是栗子与红薯,用糖炒得甘甜的果实坚硬的外壳被看起来更为年长的友人剥开,在食欲增长的秋天,回赠同样被考得松软热乎的红薯也是极佳的选择;最后记起是一同分食的结果是在银装素裹的冬天,窝在被炉里等待着宣告新年到来的红白歌会,在等待的间隙中他大概会玩些新发售的小游戏,朋也的脸庞因温暖而变得红润,手中拿着的不知是画笔还是仙女棒。
这样的日子短暂而漫长,只是雪成往往会有种处于臆想的虚幻感。
每当朋也用那双比没有云彩的天幕更为纯粹的蓝色眼眸望他,一种想要逃避,来自内心深处的愧疚令他无法坦然的回望。
那通电话的内容大概是想得起的,若是抛弃掉虚幻与现实交织成的、迷惑人心的美梦。身体的保护机制令他已经看不到对方真实的面容,哪怕是倾吐着残酷的离别的字眼,望向阶梯下凝固不变的身影,所看到的都是大片如同障碍般的模糊,或是小学时期看到的报道里大片的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