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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章

倾霖讲故事

今年过年早,放假放的也挺早。学校腊月二十三给我们这届高三留了几天放松的时间。

说是放假,高三了,同学大概都在悄摸摸争分夺秒地学习。

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般回离得不是很远的老城区,那边的家在安康路边上,很安静,像极了九十年代的背景图。

马路正对面是一一个私人藏书馆,-放假我就溜去阅览室呆着,有时候累了,就什么也不带,去坐-整个下午,在满屋的厚重感里发发呆。

那里于我,就像-片净土。

和阿姨打过招呼,我靠着窗边坐下,从包里掏出一支水笔,又拿出一摞文综卷子放好。

大桌子对面有个正在看书的男生,我瞄了眼,封面上的字好像是卡拉马佐夫兄弟。

窗外有小孩在挖沙,隔两分钟吆喝声妈妈。阳光透进窗子里,照的我昏昏欲睡,密密麻麻的小字愣是看了半天也没看进去。一个小时了,窗外的小孩叫唤地愈发频繁,我看着手边只写了两道大题的卷子,烦躁地站起身去训斥那个可恶的小孩。

小孩似乎被凶神恶煞的我吓到了,总而言之,回屋后我再也没听到他一-声接-声的妈妈。

我心满意足地拿起笔来。

中国共产党十六届三中全会提出了“坚持以人为本,树立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 .你叫什么 名字?我能看看你的卷子吗?

正在我聚精会神地看着政治题时,-张黑色油性笔写的卫生纸从对面递了来。

具体怎么和他聊起来的我已经不太记得了,常理下,正进入学习状态的我对被打断应该持有很恶劣的态度。也许是那张卫生纸让我觉得好笑,也许是纸上是我喜欢的字体,又或许是卡拉马佐夫兄弟起的作用,总而言之,我知道了对面那个戴眼镜的、微胖又白白净净的男生是华东政法大四的学生,正在等考研成绩。

我一直挺崇拜能看长篇文学小说的人,因为自己是一个读不进故事性强的书的人。听他讲着没读过的小说,有点懵懂地崇拜着,像一个小孩崇拜着超级英雄一样,有点傻又不自觉。

那天的聊天似乎进行得很愉快,我笑了很大声,记得还被阿姨提醒了。

连续几天我们都会在阅览室碰到,也不能说碰到吧,也许就是恰好几天都有空,恰好都想到在阅览室里呆着消磨时光。

也不知道话题是怎么扯到过年的,我们又约好了二十九-起去前街集市买年货。

那天他比我早到几分钟,我远远地走过去,看着他在朝我笑。突然有一点感动。

不知道为什么。

买的东西都是他帮忙提,一圈下来我倒是两手空空,红彤彤的对联和乱七八糟的烟花全在他手.上。

帮我把一堆年货送回家时,他惊讶地说,他就住在我们家的前楼。

我哈哈了两声,好巧。

晚_上一起去小花园散步的时候,碰到了前男友。

大概我的情绪在-瞬间就变得很丧了,他揉揉我的头发,说,唱歌给你听啊。

我说好啊,你唱林宥嘉吗。

他挑了挑眉,不会,但我会唱陈奕迅。

然后他唱了。我已经记不清唱的是什么了,只是那时觉得他很温柔。他翻开手机相册,一张张照片划着给我看。多半是豆瓣的评论,我很有兴趣地听他滔滔不绝地在讲,很崇拜看过很多书的人。遇到我看过的书,就发表下自己的见解,他也会听得很认真,还会针对某些点提出他的看法。

大年三十晚上八九点他发短信叫我,问要不要一起跨年。

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就答应了。

我和他、他弟弟和朋友四个人一起在台球吧里跨的年。我不会打台球,就坐在旁边看着里面闹嚷嚷的环境,有点过年的喜庆和热闹。这种感觉很奇妙,毕竟以前过年都是窝在家里看春晚,听厨房里乒乒乓乓地在做饭。

他打了会儿就过来陪我了,讲些他的大学生活,我皱皱鼻子羡慕地吐槽高三有多么压迫。他温柔地笑,说你很快就逃离啦。

他弟弟和朋友玩了会就走了,我俩就出去在街上等烟花。街上人不是太多,有零零散散的小孩子在放爆竹。

零点烟花绽放的时候,他拉住我,吻了我的额头,烟花的光里,有些许迷乱。

他轻轻拍拍我,说,快回家吧,免得家人担心。

我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看着手机里他发来的短信。

他说,陈小姐,我喜欢你,我们可以在- -起吗?

总之第二天,等我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复了他。

好。

后面每天还是继续泡阅览室,我写我的卷子,他看他的.书,但是已经从面对面变成了身旁。

他字很漂亮,还很喜欢写信给我。我攒了好多的信,笑眯眯地说这可是你喜欢我的记号。

他依旧温柔地揉揉我的头发,说,你喜欢就好。

他在卡拉马佐夫兄弟那本书里夹了- -张书签,写上了“愿看到这张书签也能在这里邂逅你的美好”。

高三开学很早,我搬回学校旁边的房子住了。

那个家离学校后门有一段路,灯光很暗,他每天会从老城区那边走来,在学校门口等我放学,陪我走那一段路送我回家。

从老城区走来虽然不是特别远,但起码也要走二十分钟。

开学考的成绩不尽人意,老师给我施的压越来越大,我每天沉浸在题海里,别的东西什么都没有精力多想。

下雨的那天灯光还是很暗,但蒙着雨雾,似乎模糊不清。他依旧打着黑伞在门口等我,同学戳戳我,问我那是谁啊。我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他追.上来,想要问我似乎又有点犹豫。我们俩就沉默着走完了那段路。

到家时,我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跟他说以后别来了。

他脸.上的表情我也没有看懂,也许是根本没有想看懂吧。

我转身上了楼,删掉了所有联系方式,把手机丢进抽屉。

接下来两天,他没有来学校门口等我。

第三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妹妹探出头来跟我说,有我的一个包裹。我接过来回了房间,拆开来看,是只有藏书馆里才做的小蛋糕,包装上是他好看的字:陈小姐,希望今天和明天的你有个好心情(笑脸)我眨了眨眼,拉开抽屉,开机。

陌生的号码里很多的信息,大概猜得到是他吧。

今天又是想陈小姐的--天。

不知道陈小姐现在被哪道政治题绊住了脚?

晚上没有去接你,你会不会害怕啊...,我很自 责那天晚上没有拉住你,问问你怎么了。

对不起陈小姐,你能原谅我吗

晚上给你送一块阿姨那里的蛋糕,那可是我们的记忆哦

我坐在床边,一条- -条地翻看。

看完,关机,丢回抽屉。

现在我的状态已经不容许我同时去做两件复杂的事情了。我在教室留了一会补完笔记,大爷要锁门门的时候我才收拾东西要回家。走出教学楼,原来开始飘细雨了。

看来要淋雨回家了。

我呵了口气,双手揣兜里低着头往回走。

出了校门,我愣了愣。

他穿着初见面的长款羽绒服,打着伞看我,笑得有点模糊。

嗨,陈小姐。.

我收回视线,继续走着我的路。他追了上来,伞遮在我;头顶。他的伞是单人伞,我知道,大概给我遮雨,他就得淋着了吧。

我走得很快,比平常一个人走路还要快上许多。

楼下,我停下脚步。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问,有意思吗?他愣了愣,什么?

我没有再理他,转身上楼。

他没有再来学校门口等我,我的时间被压缩地只剩自己走路这一点点可以自由支配的空间,每天压迫地我喘不过气,一点小事情我都会-点就炸。

晚上我拖着一身疲惫回家,看到了家门口鞋架上的一束玫瑰花,暗淡的灯光里红色有点娇艳。

我沉默地看着那束花,上面有 一个哭脸的表情。

拉抽屉,取手机,开机。

很多的消息。

我不想再看了。

分手吧。

不记得多了多久,也不记得他到底回没回我的那条信息。一个周天,学校难得吝啬地给了我们高三半天假期,我溜达溜达就去了那家藏书馆。阿姨从桌肚里拿出一个布包,说是一个戴眼镜的、微胖又白白净净的男生特意送来的。

我拿起包,坐到窗边的位子上。

包里是-条亚麻的花格子短裙。

哈喽,亲爱的陈小姐。我猜啊,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分享一个对你来说不知该不该高兴的事情,我考上了上海的研究生,未来三年就要在那座城市里进修了。马上高考了,那么棒的陈小姐一-定没问题的~其....哎,算啦,感谢你的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高考我考的不错,不过留在了本省。

老城区拆迁了,那边的家只给了一-笔补偿款。那家藏书馆也拆了,不知搬去了哪里。

我们再也没有见到过。

其实他不知道,我是一个很独立的人。有人帮我提年货也可以,但没有人帮我我自己也可以撸袖子上;我不怎么需要一块蛋糕,因为高考压力太大,一吃甜食就会反弹长胖;我的政治是所有副课里最强的,基本不会出现不会答的题目。那束花最后我送了妈妈,因为怕妹妹起疑而编了谎话,说是买来犒劳妈妈;我走路很快,那一段夜路其实我并不是怎么很害怕,因为那条街我走了好几年。

其实,我们是很多的偶然促成的相互取暖,不再见,终究会是必然。

作者大大这个是木山小屋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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