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爷对宁九郎的贼胆是越来越小了,诸如床帷之外的轻啄一口都似有顾虑,也不知是何缘故。
平日里,每次他试着逗弄对方,大多无甚好果,于是就只能用“嘿,你不会玩儿”给自己铺一个台阶下,而宁九郎也大都不去理会搭腔,转身只留一抹素色的颀长背影。
要是换作以往,齐王爷早就追上去没皮没脸地讨要一口宁九郎的皮肉,可现在就只会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身影,笃悠悠地离自己而去。两只脚也没被灌铅挪不动地儿的,可就是杵在原地干瞪眼,也不知是何缘故。
这事让他愁了好些天了,直到被人诓去小酌一杯花酒,齐王爷才醍醐灌顶似地明白自己近日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我家夫人呐,她常年礼佛,” 在场的一位贝勒爷喝了一口小相公递过来的酒,有滋有味地说道,“就算府里设有佛堂,可初一十五仍是庙里的常客。说来也是奇怪,现在我看她就像是看见一尊佛,害得我都不敢上前同她亲热,生怕自己是对佛祖不敬,冒犯了她。咳,我奉劝各位啊……”
这位贝勒爷的忠告倒是没听进去,可他前几句说的话算是让齐王爷恍然大悟:敢情宁九郎平日礼佛还真把自己熏出了佛光圣心,整个人变得让人不敢亲近了!
就问你敢冒犯佛祖吗?你敢没皮没脸地瞎亲佛祖的脸蛋吗?你敢挂在佛祖身上扒他衣服亲热吗?举头三尺有神明,但凡有敬畏之心,量谁也不敢亵渎凡人心中的菩萨神佛,何况同在凡间走一遭的齐王爷本人呢?
原以为茅塞顿开就能心情舒畅,可认清愁绪缘由之后,反倒让齐王爷又陷入了苦恼之境,他盯着眼前一盆新鲜的果子思忖道:原本好好的一串甜葡萄,现在却只可远观不能亵玩,因着吃不着,这葡萄的味道……都变酸了。
“贝勒爷,这酒杯您刚吃过,甭想骗我上当。”
说话的是个机灵劲儿十足的小相公,眉目柔情带春波,一脸装出来的嫌弃,看着仍然叫人宠溺不已。
“就属你心眼多!”贝勒爷笑呵呵地拉起小相公的手背亲了一口,学着对方娇嗔的口吻腻歪道,“不让亲个小嘴,还不兴对着杯沿喝一口?就当亲上了呗!”
还在捡着被贝勒爷学娇嗔而掉落一地的鸡皮疙瘩,末了听人这么一说,顿时让齐王爷找着了和宁九郎亲近的门路。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顿花酒吃得似乎还是有点价值的。当然,虽说陪同的有各色小旦,但齐王爷还是本分地以喝酒吃菜为主,正眼都没瞧过那些新鲜劲儿十足的孩子们。他所思量地,是如何让宁老板喝一口自己衔过的酒杯——好歹也能算是亲一口的样子。
所谓与佛打个商量,也许大抵就是如此。
***
宁九郎对齐王爷的行为举止有些愈发看不明白了:两人晚上用膳,王爷总是在他举杯吃酒的节骨眼儿上盯着自己不放。明明他的酒盅里也斟满了,为何却要垂涎他人杯里的佳酿?
“王爷,九郎脸上有何姿色,值得您如此瞩目?”
每每问及此,齐王爷都不给对方答案,只是抿着嘴自个儿在一旁笑。这股子人到中年还藏着自己小秘密的闷骚傻样让宁九郎憋了一肚子的气,只是面上还是一团祥和,演一出守望相依。
直到有一次晚膳前被他碰巧瞧见齐王爷偷偷啜了一口自己的酒杯后又放回原处,宁九郎这才若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