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局2

话说齐王爷这次应邀赴局，除了做东的是自己的熟识，另外两方却并未可知。据引路的介绍，一位来自广州的商会大佬姓郁，另一位姓李的老板则从十里洋场的上海滩应邀前来。彼二位于前些日子就已抵达北平，这会儿倒是比齐王爷他俩先到场了。

这场局之所以不好推脱，是由于做东的那位把王爷那侄子的话给带了过来：既然齐王爷暂时还不想接任工业部长的职位，那看在血脉相连的关系上，希望能替远在满洲里的他开拓一下纵贯南北的商业线路。

这场局除了不好推脱，这其中的门道还多。进了门，做东的才给齐王爷交了底：因着其中那位姓李的带了一名上海滩的交际花一块儿前来赴宴，为了平衡局面，所以才会在帖子上注明了要携伴出席。而他自己也趁这个局，背着夫人叫了一个红相公作陪，届时要是他的夫人问起这事来，还望齐王爷替自己周旋周旋。至于那个姓郁的，在这些天的接触过程中，总问些北平第一旦的事情，原本自己以为他想了解的是商老板，不过向程二爷请示指点一二之后，才发现他那话里似乎对宁老板的兴趣更大一些。想着到时候王爷应该会带上宁老板，这样一来，局面上众人的口味应该都协调得差不多了。

听他说了这些，齐王爷悔得肠子都青了：好么，早知道这狗东西设这样的局套他，就应该死活不让九郎出来！现在翻脸回去都来不及了，谁让自己和宁九郎的一只脚都已经跨进了门槛。

“哦哟，老李，侬老是看那个娘娘腔做啥啦？明明是个男人，腔势比阿拉女人还嗲……”

这口音一听就知道是从上海来的那朵交际花。她上下打量着那名被请来作陪的红相公，一脸的稀奇。

“宝贝儿，带你是来见世面的，这样盯着人看不礼貌。人家好歹是个角儿，说话不要这么没轻没重的。”抚上了那女人的纤细腰肢，这位姓李的操着一口平翘舌不分的国语装腔作势道。

“什么角儿不角儿的，要是知道北方空气这么干，我就该把在巴黎买的的那套护肤品给带上的喏。老李，你看看人家的皮肤……”也不知道姓李的这位在交际花的耳畔说了什么，让对方娇嗔不已，“哎哟，你讨厌死了！在这种地方说这个做啥啦，你坏死了！”

被嘲笑的红相公固然没听懂交际花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从对方打量商品一般的眼神里就知道没在说什么好话，他见不得交际花恃宠而骄一股骚气的样子，趁着她和她金主腻歪的时候，也没少给几个白眼。眼珠子转过半圈，见穿着一身名贵织锦缎子的男人坐在另一侧，撑着一杆手杖不怎么吭声，这位相公估摸着对方是位可以巴结的大人物，遂起身过去套近乎。

“这位爷，怎么一个人坐着？”

“你是宁九郎？”

“哟，这位爷的眼神可不怎么好啊，”听对方误把自己认成了当年的北平名旦，心里有些不大畅快，“我怎么会是他那种老脚色？我像是嗓子塌中、相貌蠢笨的吗？”

“怎么说话的？！”做东的那位正领着齐王爷和宁九郎进门，听着这番羞辱宁九郎的言论，忙出声喝止。宁九郎隐退多年，梨园行把他都传成什么样了，从这后起之秀的嘴里就能听出个一二来。

“宁老板，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这些……”碍于齐王爷的面子，做东的只得为自己找的陪酒相公打圆场。只不过是宁九郎自己抬手止住了他后面想说的客套，“年轻人，新鲜，某些口舌之快想必是讨某些人欢喜的。”

说完，宁九郎的视线直接越过那名后辈，投向了误把后辈认成是他的男子。这人会引起宁九郎的注意并不为怪，因为他的眉眼外形和齐王爷确实多有相似，只是少了王爷的一份颟憨，多了一份商人的沉稳与不露声色。

宁九郎对着一个陌生人的长时间注视引得齐王爷生疑，进而产生些许不满，他故意咳嗽了一下，除了提醒宁九郎别光顾着瞅，也是作为自己开场的说辞前奏，“不介绍介绍这位仁兄么？”

“齐王爷，久仰久仰！在下云门商会——郁步堂。”未经做东的引荐两厢认识，那男子起身就直接做了自我介绍。

开门见山却不失礼数，齐王爷对他的印象不错。只是末了，他的眼神却定格在了宁九郎身上，这让齐王爷看在眼里，不爽在心里，从而私心又减了几分。

“那这位是——”齐王爷看向另外一位，问做东的那人。

“这位是海上孟府的李先生。”

“李先生。”齐王爷边说边点头示意，礼节上的简略作为回敬，与对方只是坐着随意地抬手招呼是对等的。这位李先生的眼鼻五官有些宁九郎的影子，只是眼神有些狡诈，又梳着一个大背油头，相比宁九郎而言就显得铜臭气十足。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入座开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