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连环·承

齐王爷发现宁老板最近都不怎么搭理他，去找他说话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这让王爷有点心虚：莫不是他察觉什么了？

于是他开始侧面打听，门卫小厮有没有供出他：“宁老板外出礼佛多日才归”是齐王爷授意回的，而且近段日子不要对外声张是“王爷病了”，一律就回“偶感风寒不宜见客”。

虽说“大丈夫明人不做暗事”是他齐王爷标榜自己的一句口号，但架不住他在宁老板身上就变为一个心眼不大的“小人”——遇上了宁九郎，齐王爷就差不能跟着他姓宁了。

他认为宁老板对蕊官儿的百般疼爱胜过自己，甚至对那只八哥的亲密程度都多过自己半分。可宁老板对爱徒的宝贝劲儿是放在明面儿上的，那只八哥也是养在宁老板的院子里的，他是堂堂的王爷，就只能明忍暗争，背后“使绊子”。

“哟，原来九郎你在这里！今儿打算指点哪段唱词呀？我在书房已静候多时了。”

话从身后传入了宁九郎的耳里，他侧首瞥一眼来者，捎带着喂食八哥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王爷说得是哪儿的话，我这不是正‘偶感风寒’呢么！”他顿了顿，“今儿就不指点了，您请回吧。”

闻言，齐王爷立刻就明白宁老板话里是什么意思，装傻赔笑道：“这都是下人们瞎传话！九郎，你就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今儿不指点就不指点，我看你逗这只八哥也行。”

“……”

见齐王爷如此厚脸皮地赖着不走，宁九郎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可对方毕竟是王爷。

“王爷如果好兴致，可否替我办件事？”说着，宁九郎进屋取出一本册子和一只盒子，“这是我给蕊官儿写的新戏，还有这一盒子的海珍珠粉——”

“——托我带给蕊官儿是不是？”齐王爷只因看到那盒海珍珠粉，气得不等宁九郎说完就截过话，“戏本子可以，这盒东西不行！现在有钱也买不着这么好的了。”

“就因为是好东西，所以我才舍不得吃，”宁九郎摸了摸盒子上精致的锁扣，还是下定决心把它和册子一并递到王爷手上，“蕊官儿正当时，样貌保养上他比我更用得着。”

齐王爷就是见不得宁九郎一说到商细蕊的时候，露出一脸满是宠溺的笑颜。

“你就这么痛快地把我送给你的东西转手送人啦？”齐王爷憋着醋劲儿不往外冒，还得装大度地打趣问道。

“哪能啊，您没看见我这依依不舍的眼神么？”宁九郎也不手软，故意给对方抛了一个眷恋的柔眸，“可毕竟只有一盒，您的心意我领了不就成了？东西不重要。”

——那我重不重要？

心揪了揪，但齐王爷并没问出口。

齐王府上下都知道，王爷这次出门办事时是气鼓鼓地，也不知为着什么事儿会生如此大的气。

宁九郎知道，只是此刻的他正坐着还没回过神：他俩因为桌上的那盒海珍珠粉，吵架红了脸。——您答应我把东西捎给蕊官儿的，为什么现在又在我桌上？您故意的是不是？

宁老板带着鄙视王爷“小心眼”的前提，就到书房进行一顿劈头盖脸的质问，把齐王爷弄得一下子有些懵——九郎，我没有！这盒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您要是看我把东西送人您心疼的话就直说，反正我不稀罕。

齐王爷不知道是被什么点着了内心那根充满火药的炮仗，是“不稀罕”那三个字？是积蓄许久的不满？还是蒙冤带来的委屈？炸裂满腔的愠怒陡然就冲上了脑门，他好歹是一位王爷，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可现在污他白的就是黑的，这让他那根只为宁老板崩着的弦……断了。

宁九郎直接被一把摁在椅子上，抬头看到的是一副他从未见过的面孔：没有笑容，没有和善，没有厚颜，没有无耻，只有降温的眼神和下压嘴角的双唇，只听得每个字都裹着不满，随着它的重量往外蹦：

我、说、了、这、盒、不、一、样！——齐王爷出这房门的时候，都没有不舍的温度。

是真的生气了？冷静下来回想，宁九郎觉得自己的手心有点出汗。

——九郎，我这就走啦，没事要想我啊！怪寂寞的。

按往常的老套路，短暂分别的离府出行，齐王爷都会说这种调侃戏谑的话。宁九郎知道王爷就只是想看他的反应，所以除了白眼，他一个字都不多给。

可王爷这次却什么也不说，甩手就走，宁老板的白眼没机会送出去不说，这心里倒平白生出一点空劳劳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