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晚间宴席，看到袁熙的那一刻，曹丕更是坚定了这一想法。即使有这些许变故，可天道使然，命定所归。他才是甄宓最终的归宿，袁熙于她而言，终究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屈身行礼间，袖中微微弯曲的尾指。“袁兄大才，子桓此前冒犯之处，还望袁兄海涵，袁兄大量必不会与小弟计较。”弯腰赔礼中掩去了眸中一闪而逝的轻蔑，唇角轻翘，是说不出来的邪性。

袁熙实在算不得曹丕口中的雅量之人，他向来睚眦必较，此时更是恨不得将这无耻小儿换刀砍死。可他心里恨得咬牙切实，面上确实一派明朗和煦“二公子严重了，曹兄一心为公，为万千大汉子民谋福祉，在儿女教养上难免有所疏忽，显雍自然会谅解一二。”言语间，已将曹丕生生压了一个辈分。俨然一副长辈告诫后辈的姿态。

甄宓自是不知道他们男人之间的针锋相对，讥讽相向。她此时正在一群女眷或艳羡嫉妒或轻蔑不屑目光下，与身边的夫人们斡旋周转。虽然那些目光让她腻味至极，可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耐心应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席间，曹操几次试探袁熙（袁熙是否有佣兵自立的念头），奈何面前的也是只狡诈狐狸，其实他三言两语便可蒙骗的。顿觉素然无味，便与身边其他人攀谈起来。

袁熙自然晓得曹操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他袁熙此时兵强马壮，必不会受制于袁尚。（袁尚是袁氏集团继承人，无论如何，在外袁熙与袁谭都是隶属袁尚部下。）想以此分裂袁氏兄弟，逐个击破而已。

幽州此时有他大哥袁谭坐镇，且有戈舒、沮授等各方势力相互牵制。而袁尚此时也已不成气候，袁氏一族尽在他手。虽他有一往无畏的勇气，可若非如此，他也不敢贸然前来帝都。现在的他惜命的紧，放不下的太多。在这个世间的牵绊，使他再不能如十几年前那样可以随意抽身，甚至身死也无所谓。

政治性的宴会总是让人乏味无趣的，在一番毫无意义的恭维和攀谈中，这场世人万分关注的宴会终于结束了。

待袁熙找到甄宓，看到她冲着自己深深吁出一口气的样子，心都快融化了。

一切都向着袁熙预期的样子发展着，用不了多久，载入史册的会盟就要落幕。近日，袁熙终于松了口，答应了曹操所谓的南北夹击，击溃东吴。皇帝自然还是吉祥物一般的人物。在诸多算计，众人都满意了，会盟逐渐接近尾声。

太过顺利，反倒让甄宓生出不安。那曹家二公子不是易于相处之辈，然而这段时日却处处退让，对他们夫妻二人也是处处礼让，行事坦荡，仿佛之前的踟躇嫌隙从未发生。又因着先前种种，她不好在袁熙面前提起曹丕。只能一心祈祷是自己多虑。

“阿护还未回来?”袁熙日间同诸侯议事，中午向来是回来陪甄宓用膳的。连曹操多次相留也未成，众人也都放任他不管了。人家自有美娇娘关心照料，他们这群大老爷们操啥心？

袁熙也不是让人操心的主儿，每日午时前后，自己就回来了。可今日都快未时，仍不见他踪影，甄宓难免担心。

“夫人，不如奴婢前去迎迎，说不准主公今日要议之事太多，耽误一二。夫人先莫要着急！”听着下人的纾解安慰之语，甄宓也并能舒心多少。多年夫妻，她对袁熙再了解不过，若是有事缠身不能按时回来。他必定差人回来告知与她，不会让她苦苦等待的。

或是直觉，甄宓知道袁熙此时可能已经出事，如此一想便是坐立难安。那丫鬟也并未让人等待多久，便已回身。只是一张小脸惨白，见此，甄宓还有什么不明白。

一瞬，她感到慌慌无依。可那日袁熙在她耳畔的低语，又将她从无望深渊中拉了出来。他说：“夫人，此一生。无论上泉碧落下黄泉，护都是要与夫人在一起的！只蛮蛮终究是你我割舍不下的牵绊，还望夫人坚韧自持与护携手一生。”

甄宓自然知道以这乱世，以他二人的身份，就不可能是顺遂的一生。只她的前半生让母亲和阿护保护的太好，竟忘记这是一个环狼狐肆的年代啊！

她是要与阿护携手一生的人，怎么能让他人对阿护任意宰割！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且细细说来。”平稳好听的语调如清风般抚慰着她。小丫头也从惊慌失措中醒了过来。当下，便一五一十地将听到地看到地全部告诉了甄宓。

“夫人，我出了院子，便看到好多官兵围着咱们的院子。议事堂那边也是人影窜动，府内人心惶惶。奴婢从那官兵交头接耳声中，隐隐听到，听到......”说到这里，这丫头便语焉不详，吞吞吐吐，不敢再说了。

“听到什么，你据实以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莫要隐瞒！”这几句话透着威压，小丫头一时承受不住，脱口而出“他们说主公不是袁公亲子，是冒名顶替的假货，更甚者说主公是凭空出世的妖人！”

说完之后，不安的觑着夫人的脸色。夫人向来仁慈，可这般胡言乱语污蔑作践主公的话，夫人也是不会轻饶的。

果见，夫人勾起一抹冷笑，“此等怪力乱神之语不可再提。”清脆的声音中带着凉薄。夫人气的很了，也并不拿他们这些无辜之人出气。

话分两路，各表一枝。话说，袁熙早间在议事厅见到袁尚，看着曹操那老狐狸浑身藏也藏不住的喜气时，就知道自己只怕是赴了鸿门宴。不过，他也并不放在心上，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见诸事谈毕，袁熙离座，向着各位手禝一礼，便要离开回去陪夫人用膳。只他刚转头，边听他那不肖弟弟出口挽留“二哥，暂且等一等。我们兄弟二人好久不见，弟弟十分想念哥哥与嫂嫂。不知......”

“娘的傻儿，哥嫂一会儿再认不急，可不要乱认贼人做亲人。不然，你父亲泉下也不得安宁。”袁尚话音未落，便见一妇人从屋外而入。

原来是在这儿等他呐，看着那对母子在人前如戏子般唱念俱佳，袁熙又坐了回去。看着袁熙一副悠然自得看好戏的架子，曹操心里也一时打鼓，莫非刘夫人所言并不属实。

袁尚母子一个控诉袁熙冒名顶替了真正的袁二公子，一个一副怎么都不肯相信昔日亲兄弟，竟是杀兄仇人的震惊悲伤模样。确能糊的人相信几份，可奈何袁熙并不搭腔。一时，倒有几份尴尬。

终是，刘表看不下去。“嫂夫人，这件事飞同小可，不能儿戏。还是听听显雍有什么话要说的吧!”他冲着刘夫人见了礼，让那对母子暂且闭了嘴。变转头对着袁熙说“显雍，你也说几句。是否与你母亲有什么误会之处，还是当着大家的面说开为好。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的。”

刘表确实一心为着昔日好友之后着想，不想好友百年之后家宅不宁。袁熙念着他这一份难得的真心，倒是愿意卖刘表一个面子。

“夫人声称熙不是父亲亲子，那便请夫人拿出证据，好让大家信服！”在场之人看到袁熙握着手中茶杯，轻轻转着，似有几份漫不经心。他此时不再唤刘氏为母亲，已是表面功夫都不想再做。

若是戈舒在此，便知道主公这样或者在某算什么，或者在极力压制怒气。具体主公想的什么，他虽也不甚清楚，但绝非是他们眼中的不上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