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蛮蛮!”他感到甄宓的动作,极别扭地说道。双手背到身后,按着甄宓的手不让她再动。甄宓俏脸一红,她没将他当做蛮蛮!只是方才那动作确实像哄蛮蛮不哭的场景。
“宓儿,我没有做天下之主的心思。我只是想要日后无论是谁做了皇帝,我们依然可以过得肆意,任何人都管不到我们头上!”袁熙确实没有那份心,他觉得做皇帝累死累活,哪里有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逍遥日子自在!
甄宓觉得袁熙的想法总是这么奇怪,皇帝都管不了的人,是谁?(汉献帝:打扰一下,你们是不是把我忘了?)可她也不想问这些无聊的问题,无论袁熙想做什么,她都会支持他陪着他。
即便甄宓说她不想知道那些,袁熙还是想告诉她。他今天带甄宓过来就是要告诉她这些,让她亲眼看到--他在新婚之夜说的话,他一定会做到!
“宓儿,幽州境内像今日那样规模的军队有二十多个。大概有五万铁骑,剩下的都是步兵。有的在深山,有的在峡谷,就是这些年册子上的那些人。这些人和那些战马都是我们到了幽州之后积攒起来的。”
五万铁骑,怎么养活的?“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又从哪找的那么多铁?”甄宓只觉不可思议,有一种一夜炸富的感觉,袁熙这么有钱的吗!
“马是我和踏顿换的,矿是我自己找来的,盔甲的设计我也有。夫人当真以为,我那些年在外面只是游山玩水?!”他此时心情好了,又开始调笑起来。嘴角勾着一抹轻笑,及其快速地伸手刮了一下甄宓的小鼻子。她的鼻子被冷风吹得鼻头红红的,像小兔子,袁熙实在忍不住手痒!
甄宓见不得他现在这幅得意的样子,转身就走。袁熙见她恼羞成怒,赶紧拉着不让她走。“夫人别走!我再告诉夫人个秘密,夫人别生我的气好不好!”虽然仆从们离得远,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可她和袁熙这样一会儿抱在一起,一会儿又拉拉扯扯的实在不好。她扯开袁熙的手,转过身示意袁熙说。
“父亲昔日的谋士,我最欣赏田丰和沮授。只是官渡战败后,父亲要处死田丰。在父亲眼皮子低下,我不敢有什么动作,只能看着田丰自戕。沮授被曹操所掳,之后他逃了出曹营,我便让戈宥秘密将他救下。若让曹操抓回他必死无疑!我问他是否要回父亲身边,可以送他回邺城。想来他是在官渡之战中对父亲失望至极,又听田丰已死,便无再做谋士的心。
只想让我给他找个地儿,隐姓埋名,安度晚年。我就给他在城西的木樨胡同里给他找了个小宅子,让他帮我管着我的那些帐。他记得还挺好,条理清晰,详尽无误!”
你让天下闻名的大谋士给你做账房先生,甄宓一脸吃惊的看着袁熙。他似乎看出了甄宓的责怪之意,为自己辩护到“我不养闲人的!”甄宓就知道,袁熙怎么可能是让自己吃亏的人呢?他救了沮授,就没打算让他走!现在作着账房先生,将来指不定怎么给袁熙卖命呢!
直到天彻底黑下来,她们才回到家里。袁熙挑起帘子,就看到被奶娘抱着的蛮蛮正歪着头看着门口。见到是他咧着嘴笑得开心,伸着两只手让他抱!袁熙被他看得心里暖成一片。他们父子似有感应一般,他每次回来的时候,蛮蛮都好像知道,双眼看着门口。有次甄宓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儿,他一进院门,就看见蛮蛮歪着身子伸着手要他抱。
“爹爹现在身上凉,一会儿再抱你!”他一边说着一边往炉子方向走去,又问乳娘蛮蛮今日吃了些什么,有没有闹脾气。王氏一一据实回答,袁熙听了点点头不再说话。
盏茶的功夫,他觉得身上都散发着暖气了。就接过蛮蛮,抱着他去找甄宓。他们在外一天,虽然穿的厚实,仍然沾满一身湿冷之气。他常年练武,冬天盖一床薄被也无事。担心甄宓因此染上风寒,回来就让她先去洗个热水澡。
甄宓还未出来,他便把蛮蛮放在膝上,自己看着书,蛮蛮在他身上玩着袁筱送的小木马。那马五彩斑斓,对喜欢颜色鲜艳东西的小孩来说,简直爱不释手。
甄宓一出来,便看见他们父子各忙各的,看得她忍俊不禁。她换了一身舒适的襦裙,走到袁熙面前,蹲下身子,拿走了蛮蛮手中的小木马。逗他“蛮蛮喊娘,我就把它给你!”,说着晃了晃手中的小木马。
他抬着头看了甄宓一眼,转过身子巴拉袁熙手中的书。袁熙低头看他一眼,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蛮蛮急得都快哭了,冲着他喊了声“蝶蝶!”袁熙一听乐了,抱着蛮蛮就站起来。一边哄着,一边往外走“你娘就爱逗你玩儿!儿子,爹爹带你找好玩的去。你看上什么都给你!”完全不管甄宓在后面气得一脸通红。
甄宓心里难受,我十月怀胎生了他,他竟跟他父亲更加亲近。
过了年,袁熙重新开始忙着他的那摊子事,甄宓忙着照顾他们父子。蛮蛮长得快,好多衣服还没穿就穿不上了。他越长越像袁熙,特别是那双桃花眼,透亮似有星光。他现在会说一些简单的词,可以扶着东西走几步。
日子就在他们一家三口的平淡而幸福中一天天过去。建安九年,袁绍已逝三年。甄宓和袁熙讨论回去祭拜的事,“我知道你现在担心袁尚和大哥闹得不可开交,回去危险。可孝之一字大于天,我去年未回那是蛮蛮还小,说的过去。今年再不会,就是不孝了。你和兄长不回是逼不得已,我和蛮蛮却是不行!再说,嫂嫂也来信说她和筱儿也是要回的,我和她彼此还有个照应。况且,你从来不管他们那些事,你和袁尚关系也不恶劣,他不会太为难我们的!”
袁熙也知道这些是他们必须做的事,他也不担心袁尚怎么样。他担心的是别的,现在可是建安九年啊!
“那等父亲忌日一过,你立刻带着蛮蛮回来,一刻都不准耽误!”态度强硬。甄宓不知道他那里来的那么大的担忧,为了让他放心对他的要求都一一答应。
过完端午,甄宓就带着蛮蛮回翼州。她先到中山无极,回家看望母亲,母亲见了她和蛮蛮异常高兴。甄宓前几年一直没有一子半女,她总是担心女儿日子难过。如今见了小金孙,疼得不得了,送了蛮蛮好多自己当年的陪嫁。
“母亲,他一男孩儿,要那些做什么?”“我这是留给未来外孙媳妇儿的,你莫要多说!”还有几分生气。蛮蛮颇会讨老人欢心,每日将张夫人逗得开怀大学。即便张夫人每日都精神十足地和他们一起,可甄宓知道母亲怕是不行了。她能看得出来母亲这是强撑着,让自己看起来一切都好。张氏不愿在儿女面前露出日薄西山之势,也不想让远嫁的女儿心中难受,只想她的宓儿过得开心顺遂。
甄宓看着母亲这样心中酸楚,可又无可奈何。她们并不能在无极待多长时间,六月二十八就是袁绍忌日。
再次见到刘夫人,她仍如以前一般端庄,但多了一丝肃穆。三年前的疯癫,仿佛只是众人的一场幻觉。依靠儿子,想来让她更加安心和优越。见了甄宓和蛮蛮还能露出和善的笑,送蛮蛮一串佛珠,说是日夜供在佛像前,保佑他这么个小人。但对文氏又全当视而不见,文氏也不在意,安静地坐在那里。袁筱是坐不住的,一会儿就做到甄宓旁边逗着蛮蛮玩儿。
六月二十五,距袁绍忌日还有三日。曹军忽至,一时间邺城内人心惶惶,刘夫人压制住府内众人,仍然操办袁绍祭日相关事宜。她表现得镇定自若,仿佛袁尚真的能击败曹军,守住邺城,守住翼州。她的冷静自持确实稳住不少人浮乱的心思。可甄宓知道袁尚守不住的,区别只在能够坚持多久。袁绍巅峰时期都没胜过当时四面受敌的曹操,如今曹操今非昔比,袁尚怎么可能击败他?只是,袁尚手里毕竟有近三十万大军,曹操想一时占领邺城也非易事。
六月二十八,袁军挂了免战牌。袁绍的谭祭(三周年)依旧隆重,即便此时曹军兵临城下,因为那些祭品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请吹鼓手在院中奏祭乐,道士做斋醮,行三献礼。
行释服礼,袁尚全身穿白戴孝,到袁绍牌位前烧纸祭奠(此时不能出城去坟前,事急从权只能在牌位前。)。祭毕,脱掉孝服换上常服,将换下的孝服在火上一燎。会到门口,从墙上扔至院内,以兆“服去福来”。可这礼终究未完成。袁尚尚未走到府门前,便有一斥候急奔而入。他冲到袁尚面前,单膝下跪,抱拳行礼“报..报主公,曹军...突袭!”气喘吁吁,呼吸不稳。
曹操如今竟不顾古法礼典,视人伦礼仪无物,强攻邺城。
袁尚听此,扔掉手中的孝服,便往府外走去。随从赶紧取了他的盔甲,追了出去。那地上燃着火的素白孝服就被骚乱的众人踩踏,火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