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的大唐,长安街的尽头。白温树依旧如故,热闹街市依旧如初,未减丝毫的烟火气,反而是愈加繁盛。
白温受风吹雨打,雪露冰霜,整十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
皇天不负有心人,还有三天就是她化形的期限。
从此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脚下方寸之地,岂能困住她!
化形时,她定是要选了女儿身,本已弃名,何以弃身!
少女玉手持糖人,自远而来,缓步停至白温树下乘凉。
白温树,树身如玉,叶若银光,郁郁苍苍,四季无花,却比之盛开的白海棠更胜一筹。
云鬓金钗,锦缎华服,衣炔飘飘。
微风拂过,发丝上坠的流苏微动,少女回眸一笑,真真是明眸皓齿,艳若骄阳。
阳光下,玉树与俏丽少女,一时间竟是相得益彰,成就美画仙图。
少女停了一会儿,便缓步走了。
白温凝望着少女渐行将远的背影,殊不知,自己的一颗树心也落在了那人身上,跟着一起走了。
“这小娘子真是美极!”头戴玉冠,身着锦袍的小郎君,轻摇纸扇,端的是一派风流雅意。
“美则美矣,又岂是尔等可以惦记的?”男子幞头纱帽,圆领袍衫,身上带着一股子市井老练的气息。
其言,实在,却也带着几分直性。
“这……她是什么来头?”那小郎君一合折扇,面上不敢在露轻佻。
“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那可是太子府的小郡主!”那男子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人,听了小郎君的问话,嗤笑出声,这长安的贵人,竟有不识得小郡主的人!
人走茶凉,正主走了,他人自然是散了。
白温树下,空无一人,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可是她却知道似乎有什么变了。
夕阳西下,天地间染上了一片橘红。
同那人眼角的殊色一般地颜色……
日升日落,来了三轮回。
三日,过得是如此慢,来得却又如此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见她,是她的急。恐幻化的男儿身,容貌不能得佳人心,是为她的怕。
在意了,便是诚惶诚恐,怕不成一段美好佳话。
风起,云涌。
雷彻大地,暴雨倾盆。
整整三日,不曾停歇。
连日的电闪雷鸣,百姓未敢出大门,长安街空旷到只剩下那棵白温树,在雷雨降劫中,遗世独立。
唐高祖武德九年五月初二,风停云消,天终于放晴了。百姓纷纷踏出家门,享受着雨后的清新空气,享受着洗尽污秽的长安。有人更是惊呼,长安街尽头,那棵活了上千年的白温树凭空消失了!
观其土,未有挖过的痕迹。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说此树是个妖孽,为长安引来了三日暴雨,必是惹怒了上天的神仙!
也有说,此树是为神树,树活千年,早已有灵,必是为了停雨,落了个树死神消的下场!
亦有说,此树没了挺好,既不开花,也不结果,留着也没甚么用处!
惋惜有之,怨恨有之,幸灾乐祸亦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