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照绮立在手术台旁,微微蹙眉。
一小时前,一对神色慵懒的夫妻打了120将此刻躺在手术台上的女孩送客过来,毫无半点痛心着急的模样。问起原因,只是不耐烦地重复:“她自己摔的。”
“自作自受的,很常见了。”
“受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
他目光瞥到几处被新伤覆盖了的旧伤,淤青、结痂交叠在一起,女孩本就雪白如凝脂的皮肤使各个伤口犹为突兀狰狞。
自己摔的……吗?仰照绮努力让自己全神贯注地为她接骨。
这次摔得很严重。手臂肋骨多处骨裂,还有深深浅浅的伤痕。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看轻自己的身体?也许不是自己摔的吧?仰照绮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四小时后——】
仰照绮神色倦惫,护士将女孩儿推入一间病房。
门外那对夫妻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个与女孩儿年龄相仿的男生焦急地左右张望。
看见手术室的门被打开,步俊弦眼睛倏地一亮。
“医生,我姐姐怎么样了?”
仰照绮翻看手中的资料,抬眼打量了一番,开口:
“步、映、歆?”
“对对,是我姐,我叫步俊弦……”男生反应过来医生没有问他,讪讪地咽了尾音。
仰照绮点点头,指了指病房:“你姐姐的麻醉还没失效,正在昏迷中……”顿了顿,像是在问步俊弦又似在自言自语,“她能摔成这样?”
步俊弦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仰照绮也没等他回复,转身走回办公室,只抛下一句:“有事找护士。”
他有些头疼,抬手捏紧眉心,默默地望了一眼窗外的小雪。
步俊弦刚想推门进病房,手机就响了起来——
“探望完了就赶紧回来,别耽误功课。”步母明淑雨没好气的语调传来。
“小弦,否否没什么事的,快回来吧。”一旁的步业晟夺过电话,耐心地劝说着,“你快高考了,自己要有分寸。”
否否是步映歆的小名。
“爸,姐马上也要高考了……”他和步映歆是同班同学。
“知道,你快点回来。”电话那头挂断得毫不犹豫,连一点儿关心也没有。步俊弦本来就没打算回去,拇指和食指捏着手机旋转了一下,插进口袋,转身走进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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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雪安静下来,只偶尔落下几片雪花,没有依靠地任风吹落。凌晨的夜格外安静。唯有几处24小时营业的霓虹灯寂寞地闪烁着。
步映歆缓缓睁开眼,骨折处的疼痛感开始肆意地侵蚀着她的感官。
她静默地凝视着窗外,黑沉沉的天幕仿佛随时都要将她吸入。
一阵轻微的,在如此寂静环境下却又显得格外刺耳的闹铃声响起。
步映歆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她的手机……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关了机放在了家里枕头下面。那这个声音——?
她听见病房门被打开,似乎有人走了出去。一会儿,又进来……
“姐?”步俊弦感知到她似乎是睁开了眼,探近病床。
“嗯——”太久没喝水的缘故,步映歆的声音嘶哑干涩。步俊弦连忙端起水,捧着她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喂她喝。
“刚才——你怎么定时了?”
“我?”步俊弦反应过来,“刚才是给你做手术的仰医生。他说加夜班无事可做,就和我轮流陪着你了。”
陪着……她吗?好像除了弟弟,这是自她懂事起,有第二个人来陪着她呢。
步映歆想说些什么,步俊弦抢先一步,
“姐,我只要不在学校上课,我就来陪你,帮你温习功课。说好的要一起考沐城大学。”
虽然在黑夜看不清弟弟的表情,但步映歆原本绝望的内心渐渐洒进了光。
她成绩不差,在年级里一直和步俊弦霸占着第一第二的王座。可是因为家庭的缘故,两个人的性格天差地别。步映歆没有朋友,有的只是那些对她外表的美貌在私下津津乐道有着小心思的男生们,和满是不屑,觉得她自命清高而议论纷纷的女生们。
步俊弦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以为她睡着了,便走回了沙发。
步映歆的心很乱,她突然不希望天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