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响起的同时,庄漆乐转过身,看见了穆涂一脸冷漠的样子。
五十七号挑眉:“形影不离啊掌使,这小孩竟然还这么黏你。”
庄漆乐充耳不闻,冲穆涂笑了笑。
“别傻笑,”见她没有过来的意思,穆涂走近,瞥了眼空无一人的树荫下,“乱跑什么呢?”
隐了身形的五十七号盯着近在咫尺的人,笑得不怀好意:“长成大帅哥了啊,还这么凶,掌使你管得住吗,不会是他管你吧?”
“……”
庄漆乐就当自己聋了,随口胡诌道:“那边太乱了,我过来透透气。”
“透完了吗?”穆涂拉住她小臂看了眼,上面有不少追车时弄出来的细小伤口,“透完就去包扎,手还想不想要?”
“我没事,等会儿随便擦点药就行。”
庄漆乐反手牵住穆涂,他出来得急,没换回衬衣,短袖下的右臂缠着白色纱布,“你这伤口处理得太简陋了,我先陪你去医院。”
穆涂懒得和她拌嘴,只是抽回了手,“走吧。”
庄漆乐暗地朝五十七号使眼色,五十七号笑着挥手:“去吧掌使,到时候见,我再给你弄点灵药来,多给小孩补补。”
庄漆乐转身跟上,问:“阿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当时步勇刚被射杀,她接到了五十七号发的信号,跑出来时现场混乱,穆涂应该没看见她往哪边走了。
“猜的。人多车多,出口也被堵了,你走不了太远,没看见人,那就应该是往楼背面去了。”
“而且,”穆涂淡淡补充,“步勇死了,你不会那么快离开。”
“……这样啊,” 庄漆乐笑道,“阿涂,你好像很会推测别人在想什么,我有点好奇,你怎么会那么了解陈逊的想法?就是你说的……‘心理变态’的想法。”
她再不懂常识,也能感觉到穆涂在车上的那番话,一般人说不出来也不会说,可他却好像异常熟悉,就跟了解自己一样,了解那些不正常的“心理变态”。
穆涂笑了一声:“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对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感知那么强?”
庄漆乐一愣。
“杂草丛边没有血迹、没有脚印、也没有其他的人为痕迹,但你——”穆涂抬了抬眼皮,“却找到了受伤的陈逊。”
庄漆乐:“我……”
“别撒谎,”穆涂拍了拍她头顶:“既然大家都说不出理由,就别互相试探了。”
………
两人最终还是没能去成医院,回到王雪薇家楼下后,又被张卓请去了警局录口供。
他俩统一口径,坚称对方是自己领居兼好友,之所以去双卉区,是因为王雪薇曾经求助过穆涂送她回家。离开警局后,穆涂临时起意想去那边看看,庄漆乐不放心他落单,这才跟着一同前去,但没想到会遇上丧心病狂打算杀人灭口的步勇。
至于突然出现的陈逊,两人则表示并不清楚怎么回事,只因为看见同学受伤,想将人送去医院而已。
其他的,要如何调查来龙去脉、怎么处理凶手和死者,又或者寻找步勇是否有同伙,那都是警察的事了。
在穆涂这,整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关于烫金夹子那个疑点,他也从监控视频里得到了答案。
视频有两段,张卓派人送来的。
在陈逊跟踪王雪薇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几次都被修车店外的监控拍下,但陈逊至死都不会想到,他的身后,也曾经出现过步勇的身影。
另一段视频则是在办公室,王雪薇将练习册收齐给步勇,步勇检查作业时,里面掉出了一封信,视频里的信封与庄漆乐找到的一模一样,而上面当时并没有烫金夹子。
因此极有可能,烫金夹子是步勇弄的,不过后来他怎么和王雪薇说的,又是为什么要栽赃嫁祸给穆涂,这些都无从得知了。
张卓问穆涂知不知道那封信、是谁送的、有没有见过,他俱是否定回答,几次后也就不了了之。
事情尘埃落定,步勇被诸多确凿证据证明为凶手,陈逊是共犯,挖出来的尸骨被证实为两年前失踪的于楚。
真相大白于天下,全市轰动一时,一中老师和学生们震惊万分,而校领们也为家长的投诉信而头疼不已,中间甚至进行了多番人事调动,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且说于楚尸骨被法医鉴定完,简奶奶便以家属名义给领了回去。
火化那天,于楚站在焚尸场外,透过焚化炉,看着自己慢慢被烧成一捧灰,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安定,反倒是简奶奶不停抹眼泪。
“奶奶,谢谢您这些年的照顾,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灰飞烟灭了。”
于楚拉着简奶奶手,脸上笑容不再那么僵硬,“奶奶,我马上要走了,您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如果有来世,我……我想做您的女儿,好不好?”
简奶奶笑中带泪,“我们能遇见是缘分,现在缘分尽了,你也不要再有任何牵挂,安心喝下那碗汤,下辈子,一定要好好长大。”
于楚含泪点头,两人抱作一团。
五十七号叹了口气,感叹道:“人啊,一辈子经历了太多事,有好的有坏的,临到生离死别,到底是想忘的居多,还是不想忘的更多?”
庄漆乐静默了会儿,说:“不知道,分人吧。有些人死也不愿意记得那些从前,可有些人,等忘了后又拼命想记起来。”
“那你呢,掌使?”五十七号问,“你会不会偶尔也想知道,自己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
庄漆乐不语。
她又想起了那次在昌卦的童话木马上,她坐在花香漫天的绿野中,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知道后来有没有等到,总归她忘了。
“应该是想的吧,”庄漆乐顿了顿,浅笑道,“不管记忆好坏,是长或短,应该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毕竟如果没有那些回忆,却还待在人世上的话,就像我们这样的,会总感觉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了。”
五十七号也跟着笑了笑:“没想到掌使还有这么感性的一面。”
于楚那边正好完事,庄漆乐不再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
工作人员捧着骨灰盒出来,交到简奶奶手中,于楚最后摸了摸盒面,紧紧抱了下简奶奶,便走向了五十七号。
庄漆乐轻声说:“一路走好。”
于楚真心实意笑道:“这次真的很谢谢你,也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嗯。”庄漆乐点了点头。
五十七号施了道灵力,说:“那我们就先走了,掌使,回见。”
“好,再见。”
五十七号和于楚的身影原地消失,庄漆乐望着天边夕阳落下的淡紫色,抬了抬手。
阳光漏进指缝,浅浅照亮了眼底笑意,也仿佛挥散了角落的阴霾。
—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班主任,一直到毕业。”
龚伟日站在讲台上,依旧是初来那日不苟言笑、还开着嘲讽技能的模样。
他直切主题的丢下一颗闷雷,也不管下面一堆压着嗓子的议论声,继续说:“我这个人脾气你们清楚,没什么耐心,不喜欢啰嗦,所以麻烦你们自觉,高三了,把心思放在该放的地方,不想学就自己麻利点儿走人,别一个重点班搞得比后进班还不如,你们不嫌丢脸我还嫌。至今为止我只做过两次班主任,带了两届省状元,希望你们不要让我破例。就这些,班长带人布置好明天的考场,然后各回各家。”
龚伟日不带停顿的一溜儿突突完,往教室外走时扔下一句:“穆涂来我办公室。”
同学们被最后这句话给整安静了。
步勇残害学生的案子本该只有少部分校领导和老师得知,但一时之间突然少了两个同学、其中还有个尖子生、又换了班主任的高三一班,自然少不了风言风语。
家里有媒体和公安关系的同学寥寥听说了三言两句,便耐不住八卦之心在班上传了开来,大家这才知道,原来案件有两个受害人,一死一活,活下来那个,正是穆涂。
事情经过发酵和各种猜测联想,七拼八凑出了许多版本,有穆涂见义勇为与变态老师斗智斗勇的,也有穆涂暗中蛰伏一举捉拿凶手的,更有让人哭笑不得的,说穆涂为爱与罪犯厮杀,最后心上人却死了的悲惨故事。
总而言之从那以后,众人幡然醒悟,心目中穆涂堕落不学好的形象彻底大变样,变成了早已看穿步勇本性却因为一直处在各种针对迫害下不得不卧薪尝胆的美强惨。
同学们擅自给他加上了滤镜,认为牛逼还是学神牛逼,时不时就跑去跟前献殷勤套近乎,其中最夸张的还要数齐思弘和文黎两人。
一个恨不得天天给他道八百次歉,各种自我讨伐承认错误,并且非常自作多情自我感动的给穆涂带早午晚饭,虽然大多都进了垃圾桶,但他依然锲而不舍坚持着,甚至放言若是得不到原谅,必定为自己错过这么好的友情忏悔一辈子。
穆涂友好的表示,请他滚远点。
另一个夸张人士文黎,倒是不像以前那样抓住机会就给他讲题。
她私认为穆涂以前都是为了躲开步勇注意力在扮猪吃老虎,隐藏起来的实力无人能及,于是一有机会必然要去虚心求教,还专挑难题大题上,穆涂烦得想打人,冷漠拒绝几次后见对方没有要放弃的架势,干脆给她乱讲了一个,谁知文黎呆愣了会儿,第二天又屁颠屁颠跑来了。
穆涂:“……”
总之如今在学校,他每天待得浑身不自在,甚至萌发出再这么下去索性转学得了的想法。
龚伟日说完就径直走了,穆涂正在座位上百无聊赖的转笔,听见自己名字,也跟着起身走出去。
“老师,找我什么事?”他敲了敲门,走进办公室。
龚伟日面无表情盯了他几秒,忽然笑了下。
“……”
穆涂扯着嘴角,心想倘若这老师和那群傻逼同学一样,对他说什么原来你不是那样的人之类的脑残话,他就立刻办转学。
但龚伟日显然不是那种自作聪明的马后炮,他只是说:“还记得我第一次喊你上台做的那道题吗?”
穆涂想也没想:“不记得。”
“……”龚伟日险些咬到舌头,耐下性子道:“行,我帮你回忆。那是月考卷上一道阅读题的长难句,我让你划句子成分,你划得一塌糊涂。”
穆涂说:“老师,我成绩烂您又不是不知道。”
“是,你是成绩烂,不仅烂,还烂的很有水平。”龚伟日语气不痛不痒,“我很久之前就想找你了,但一直没机会,现在终于能问问你,恕老师见识少,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差生,划不出来最基本的主谓宾,却能分出里面好几个复杂从句的?”
穆涂当时在黑板上大笔一挥,随意划了几条线,乍一看风马牛不相及,但龚伟日事后却想起来,他划的哪是什么主谓宾定状补,分明是把几个从句给摘出来了。
“老师你记错了。”穆涂淡淡道。
“也许吧,”龚伟日从抽屉拿出一叠试卷,丢在桌上,“穆涂,我说过我很不喜欢啰嗦,我就说这一次。每个人都有自己想不明白的事,走不出来的人很多,想不通也很正常,但可怕的不是困在里面,可怕的是,自己不想走出来。”
说完,他话题一转:“这套试卷我出的,有很多技巧性题,知识面考察也很广,想找个人帮我试试题,你考虑考虑。”
“老师还有事先走了,”龚伟日拿上公文包和车钥匙,“你帮我关门。”
穆涂始终一言不发,神情冷淡得如同行走的冰块。
龚伟日到了门口,又停下来,轻飘飘说了一句:“既然不是真的想烂下去,那就试着往前走,也许前面,有更好的东西在等着你。”
穆涂目光落在试卷上,渐渐发起了呆。
—
“阿涂,这儿!”兴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穆涂视线移去,校门外挤满了放学的学生,天气已然转凉,十一月初,大家都披上了外套。
树下站了一个穿着卫衣和薄马甲的女生,脑袋上戴着贴了小贴纸的头盔,露出的脸和下巴尖尖的,显得五官更精致小巧了。
她欣喜的朝这边挥手,旁边停着一辆胖乎乎圆滚滚的粉色电动车。
穆涂挑眉,走过去饶有兴味的看着她这一身装备,开口没好话:“准备转行送外卖了?”
“才不是呢,”庄漆乐摁下钥匙按钮,电动车叫了一声,她掀开坐垫,从里边摸出另一只头盔,“我新买的车,你自行车不是丢了嘛,以后可以骑这个接你上下学。诺,你的头盔。”
头盔是粉蓝色,穆涂冷静的把它请回了车座底下,然后问:“你会骑?”
庄漆乐信誓旦旦:“当然,我已经学会了。”
穆涂信了她的邪。
五分钟后,庄漆乐连人带车栽进了沟里。
他坐在后边也险些跟着遭殃,倒地前很有先见之明的跳了车,并扶了庄漆乐一把,才没让她真栽进去。
“……”
“……”
穆涂面无表情:“好棒,学会了呢。”
庄漆乐:“……哈哈,我说是意外,你信吗?”
“信。”穆涂把车拉上来,自己占据了驾驶位,“后边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庄漆乐:“……哦,知道啦。”
电动车平稳的行驶起来。
晚风徐徐,夕阳沉沉,夏天已故,秋分远去。
即将到来的是霜雪寒冬,但迎面的风打在脸上,却并没有很凉,反而特别舒服,仿佛小酌了一杯夕阳酒,叫人有种微醺感。
庄漆乐坐在后座,松松环抱着穆涂的腰,靠在他背上,闭着眼睛问:“阿涂,什么时候去买个手机啊,之前的不是丢了吗,我想找你都找不到。”
“等天吧,”穆涂骑得不快不慢,语速也是,“想找我用不着手机,在学校就来教室,不在学校……”
“不在学校呢?”庄漆乐问。
穆涂答了几个字,但他说话时不轻不重摁了下喇叭,声音被掩盖掉了大部分,听起来像是错觉。
不过庄漆乐听力格外好,一字不落全进了耳朵。
他说的是:“我会去找你。”
庄漆乐笑眯眯的应声。
冬天真好啊。
………
悠闲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寒冬已至。
庄漆乐几乎没有感受过这么冷的冬天,她的记忆一片空白,除去在娑婆门待过的几百年岁月,外面一切事物对她来说,都是新鲜与未知的。
初雪落了一天一夜,韶枫港霜雪茫茫,一眼望去全是白色,小孩们在外面打雪仗,她突发奇想滚了个大雪球堆在楼道口。
穆涂回来后看见,什么也没说,第二天早上庄漆乐出门时,发现大雪球上又堆了个小的,两根树枝插在两边,小雪球固定了两粒黑纽扣,上面还顶了个红色塑料桶。
雪球长成了雪人,雪人脖子挂了个牌子,写着“谁动谁完蛋”几个字。
庄漆乐把雪人当宝,出太阳融了点就要去添上,尽量让它的生命周期能维持一整个冬天。
她对它爱不释手,哪怕打扫个卫生也要时不时在窗边看两眼,生怕哪家小孩顽皮给弄没了。
“别看了,过来吃东西。”
灶上煮着一锅关东煮,穆涂舀两碗出来盛上,冲自己房间道。
“来了。”庄漆乐放下抹布往外跑,不慎碰倒了窗边搁着的一个黑皮箱包。
她低下头,箱包前部分是长条形,后半部分是椭圆形,看起来像是用来装某种乐器的盒子。
表面很干净,应该经常被人擦拭或使用。
庄漆乐将箱包扶正归位,走了出去。
她接过关东煮,吃了个福袋年糕,问道:“阿涂,你会弹吉他啊?”
穆涂夹食物的手顿了顿,“看见了?”
“它就放在窗边,刚才碰倒了,不过我又给扶起来了。”
“不是吉他,”穆涂说,“琵琶,我妈会弹,教过我一些,很久没弹了。”
庄漆乐点头。
原来是妈妈的,难怪会保护的那么好。
“你妈妈肯定很厉害。”庄漆乐轻轻说,“是一个厉害的大美人。”
穆涂笑了下,嗓音有点低,“厉害的大美人……不是你吗?”
庄漆乐眨了眨眼,笑起来,“多谢夸奖。”
穆涂嗤笑:“害不害臊。”
“不害臊。”庄漆乐一本正经。
穆涂默不作声吃了两颗鱼丸,换了个话题:“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啊?”庄漆乐半天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吧。”
身份证上的生日是十二月,但那并不是她的,她连自己忌日都不知道,更遑论生日。
穆涂突然这么问,是要……给她过生日吗?
“我不过生日的,你不用麻烦。”庄漆乐立马说。
穆涂眼皮微抬,淡淡说:“我也说了不过,你听了吗?”
“……”庄漆乐无法反驳,咽了咽口水,“那就、过吧。”
穆涂被她的过于识相逗笑,险些呛到,喝了口水才压下去,“吃吧,吃完赶紧回去休息。”
虽然过生日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但对方要怎么给她过,穆涂并没有提前透露,甚至表面上看着像是说完那句话就给忘了。
但庄漆乐仍然不经意间,多了几分期待。
生日那天恰好是平安夜,市一中当然不会放假,穆涂晚上十点多才回到韶枫港。
庄漆乐递上泡好的牛奶,接过他手里的蛋糕,高兴得说了好几句谢谢。
穆涂略微诧异,笑着说:“一个蛋糕而已,这么开心?”
庄漆乐郑重点头:“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过生日,我很喜欢,谢谢你阿涂。”
穆涂嘴角弧度缓缓拉平。
庄漆乐来了这么久,没见她和家人联系过,临近春节也没有要回老家过年的打算,现在又说没人给她过生日,那只能代表,她已经没有家了。
“上次,也是我妈走后第一次有人给我过生日。”他抬手,指尖勾了勾她的发梢,“如果你想要,我们每年互相过。”
庄漆乐吸了吸鼻子,放下蛋糕,一声不吭撞进他怀里。
似乎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穆涂这次没有推开,慢慢抚着她的后脑勺,轻笑:“想不想听曲子?”
落在耳边的嗓音低醇,质感清晰,佛沾染了一丝不可言喻的诱惑。
庄漆乐心尖轻轻一跳,下意识有了某种预感。
她鬼使神差的、心甘情愿点了头。
果然,只听他说:“去把蛋糕打开,我弹给你听。”
她深吸一口气,抑制住激动,转头就去拆蛋糕包装。
穆涂一笑,进了自己房间。
蛋糕样式精致简约,纯白色奶油,弄了几颗珍珠做点缀,看上去有种叫人不愿意破坏的美感。
中间用金色花体写了两个字。
——喜乐。
庄漆乐盯着看了很久,直到穆涂出来。
他将琵琶放在一边,右手缠了假指甲,只能用左手帮她把蜡烛点上。
“闭上眼睛,许愿。”穆涂说。
庄漆乐双手握在下巴处,闭上了双眼。
抱歉,借你的生日一用,万分感谢。
希望阿涂能渡劫成功,然后要永远平安,永远开心。
默念完三遍,她睁开双眼的瞬间,突然原地定住了。
客厅关了灯,一室黑暗中,只剩蛋糕上几根细长的蜡烛,亮着微弱黯淡的浅黄光芒。
穆涂坐在对面,眼眸轻垂,出挑的五官被暗色称得更为立体,浓密眼睫洒下小片阴影,不动声色吸引着目光,不冷脸看人时,少了几分距离感,多了些安静。
他一只腿踩着地面,另一只膝盖弯曲,搭在椅子横杠上,琵琶搭着膝盖,左手捏住六相,缠着指甲的右指拨了两下琴弦,发出悦耳清脆的声响。
调好音后,穆涂问:“想听什么曲子。”
庄漆乐没吹蜡烛,也没开灯,就那样站在他对面,说:“都可以,我没听过琵琶,你弹什么我听什么。”
“嗯。”穆涂应完,就不再说话了。
他轻轻拨动琴弦,随即,一段流畅的悠扬小调便从指间溢了出来。
穆涂的坐姿并没有多端正,甚至有些随意,可看着就是让人移不开眼,他手指灵活,一挑一拨,引人入胜的曲调便出来了。
庄漆乐没见过别人弹琵琶,更没见过男人弹琵琶,如果硬要形容此刻的感受,那是一种……莫名的久违感。
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天地变色、花草殆尽,然后某天不经意间,与曾经的故友重逢的那种久违感。
可是下一瞬,擦肩而过的失落却突然覆了上来。
曲子弹至高潮,她心口蓦地烫了一下,烫意疯狂蔓延,从心头波及眼眶。
庄漆乐的眼泪,就那样猝不及防掉了出来。
故人不相逢,相逢亦散场。
脑子里突然浮现这句话时,她呼吸一窒,目光呆滞,眼泪流得更疯了。
“庄漆乐,”穆涂拨动曲调末尾几根弦,轻声开口:“生日快乐。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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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将近7000字,补之前没更的,久等了
还有两章本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