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一波三折,终于到了揭开盖头的这一刻。
突如其来的光芒令阮慕阳不由自主地微微阖眼,犹如蝴蝶敛翅,短暂的蛰伏后,她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乃是一张如诗如画的俊逸面容,仿佛凝聚了月华星辰的璀璨。
此人的五官深邃如雕,硬朗的轮廓宛如山川刻划,乍看之下,绝非墨卷中温文尔雅的书生形象。然而,那一双弯曲如新月的眉毛,恰似春风拂柳,柔和了刚毅的线条,平添了几许亲和之气。特别是当他眼神中闪烁着笑意时,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眸仿佛星光点点,犹如一块经岁月打磨,去锋芒、显圆润的美玉,熠熠生辉,引人入胜。
阮慕阳出神地凝视着张安夷,不知何时起,时间仿佛静止了。直到一缕轻笑如春风拂面般传来,才将她从沉思中唤醒。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竟已这样长久地注视着面前的人。两道目光在空气中轻轻碰撞,无声胜有声,似乎有无数话语藏匿其间,无需多言便已心领神会。
脸颊染上一抹羞涩的绯红,她迟疑地将视线从那处挪开,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新房内弥漫着一层微妙的尴尬氛围。尽管前来闹洞房的宾客众多,但此刻竟无一人开口打破这份静默。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突然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谢朝“本王特意来闹洞房,走到门口却听不见动静,不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委屈了本王的四表妹。”
竟是谢朝带着几个京城子弟出现在了门口。
众人纷纷朝谢朝见礼,一个反应还算快的妇人陪着笑说:
妇人“王爷说得哪里的话,我们喜欢二弟妹还来不及呢。”
谢朝“那就好。”
谢朝在众人瞩目之下缓步走到新人面前,先是打量了一番张安夷,最终视线停留在阮慕阳身上。尽管她低垂着头,难以看清她的表情,但这样的姿态却让她精致的侧脸完全展现在众人眼前。喜烛的光芒柔和地映照在她脸上,令肌肤更显白皙细腻。或许是因为身着大红嫁衣的缘故,她那低眉顺眼的模样与往日的古板形象截然不同,反而显得格外娇羞动人。
谢朝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意味难明。
这时,张安夷站了起来,客套地朝谢朝笑了笑说:
张安夷“王爷多虑了,慕阳既然嫁进了张家,成了我的妻,自然是会被我捧在心尖儿上疼的。还请王爷放心把慕阳交给我。”
这一番直白的话换来旁人一阵干咳,几个已婚的妇人都听得红了脸,跟着谢朝来的几个年轻人哄笑了起来。
阮慕阳意外地抬起了头去看张安夷,入眼的却是他坦然的背影和大红喜服。
一个人举着酒壶和酒杯走到了张安夷面前,笑着说:
不知名的人“张二,咱们是来闹洞房的。废话不多说,是爷们儿先跟我们喝一杯。”
阮慕阳认得此人,谢朝的走狗,成日喝酒胡混。张安夷他一个书生,怎么可能喝得过他们?摆明了就是来为难他,让他出洋相的。
阮慕阳“我来喝。”
轻柔的声音响起,众人惊讶地看向阮慕阳。只见她站起身从那人手中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谢朝眯起了眼睛。他今日是来找张二难堪的,准备了烈酒,却不想让她抢过去喝了。这酒男子喝了都觉得辣,她竟然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哪里像侍郎府养在深闺的小姐?
阮慕阳“还有谁要喝?”
就在阮慕阳端起第二杯的时候,一只手拦住了她。
随后,张安夷温和的声音响起:
张安夷“各位来喝喜酒自然是要尽兴的,前厅准备了酒席,还请移步,张二奉陪到底。”
他这番话主要是对谢朝说的,也只有谢朝看到他看似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有些冷。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僵,谢朝和张安夷像是在暗中较劲,张家派去请救兵的人终于回来了。
仆人“二少爷,老太爷和老爷叫你出去敬酒了。”
谢昭他们始终不好闹得太厉害。
看着所有人都出去后,阮慕阳松了一口气。
丫鬟“小姐,好浓的酒气,我们服侍你沐浴更衣吧。”
进来的两个是阮慕阳从阮府带了的陪嫁丫环点翠和珐琅。
阮慕阳点了点头。从天没亮就穿上了这身极重的喜服,是累了。
沐浴过后,点翠与珐琅细心地服侍她换上了一件淡雅的粉红肚兜,外搭一条柔和的浅红裙裳。
抹上香粉后,阮慕阳坐在镜子前让点翠帮她擦头发。
点翠“小姐,先前我没看见,这回终于看见姑爷了。”
点翠阮慕阳昏昏欲睡,支着脑袋也不搭话,只听点翠想要说什么。
点翠不知其中的门道,一直极其惋惜自家小姐没有嫁给永安王。她继续说道:
点翠“咱们姑爷真是英姿勃发,宛如话本子里走出的俊俏书生,甚至不输于永安王那般风采。刚才永安王闹得那么凶,我们心里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又怕又气,却不敢表露分毫。可姑爷呢,就像一尊笑面菩萨,始终面带微笑,不动声色。最奇妙的是,到最后,他不仅没有吃亏,反而让永安王吃了瘪,没能占到半点便宜。提起姑爷,他曾是京城有名的神童,可惜后来落榜,从此便销声匿迹了。”
她越说越感叹:
点翠“能娶到小姐这么好的夫人,姑爷也是个有福的。”
点翠叽叽喳喳的声音终于让阮慕阳清醒了一些。她低着头把玩着簪子上的珍珠笑着说:
阮慕阳“你懂什么。”
有福的明明是她。
点翠“小姐你倒是说说我不懂什么?”
点翠不服气地说。
阮慕阳垂了垂眼睛,唇上始终勾着弯如新月的弧说:
阮慕阳“他八岁时候写的诗就被人收集在了送给圣上的诗集里,得了赞赏,要学个应付科考的八股有什么难的?他是个心中真正有抱负的人,志向远比我们想象的高远。”
前世,张安夷早已声名显赫。阮慕阳清楚地记得,在她嫁给谢朝的一年之后,张安夷便金榜题名,成为状元,并且踏入了翰林院的殿堂。
后来她隐约听见过谢朝提起张安夷,皆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恨极了又拿他没办法。
想到这里,阮慕阳手指拨动着珍珠,语气里带着经年的感慨和极大的自信预言说:
阮慕阳“他啊,一定会成功的。”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便从远处渐渐逼近。阮慕阳以为是珐琅带着她要的东西回来了,并未多加留意。
张安夷“竟不知我在夫人心里是这样的。”
那声音温和而含笑,却让阮慕阳心头一紧,手下一用力,竟将发簪上那颗圆润的珍珠生生扯下。
珍珠从梳妆台上滑落,滚落在地,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每一声都仿佛弹在了她的心尖上,令她慌乱得无法言喻,甚至生出了想要重活一世的念头。
张安夷俯身拾起那颗滚落的珍珠,缓缓步至梳妆台前,轻轻将其置于台上。透过古铜色的镜面,他注视着低垂眼帘、不敢直视自己的阮慕阳,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说:
张安夷“明日我派人将夫人的簪子修好。”
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娇惯和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