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这次昏的格外久，是德拉科用解除咒叫醒她的。

“嗨，格兰杰。”他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仿佛是他的眼睛在说话。

“今天，”他顿了顿，是那种紧张又兴奋的神情，“好点了吗？要不要和我好好谈谈？”

“格兰杰格兰杰格兰杰格兰杰……格兰杰……”他像是在祷告，围着她转啊转啊，眼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却是魂飞魄散般的无力。

德拉科·马尔福已经疯掉了。

他搓着她的手，摸着她的脸，不自觉地在她身上游离，都是在渴望她能有些反应。

赫敏·简·格兰杰已经死了。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他又要哭了，不再是斯莱特林那个嚣张跋扈的少年了。

“没事的，”无数次碎碎念也没有对她产生效果后，他的声音也颤抖着，“再等几天吧，格兰杰。”

“对哦，我差点忘了，你还没吃东西。”他有点懊恼地拍拍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等我一下，你先上个厕所吧。”

有靠背的沙发比起那把木椅来要舒服的多，她再站起来的时候就没有之前那么吃力了。

“Specialis Revelio.”那扇卫生间的门大概在昨天又被他藏了起来了，她越来越弄不懂他的顾虑了，真是可悲啊。

他看着她走进去关上门才匆匆上楼。

……

她出来了，门口就站着马尔福，他像昨天那样对她进行喂食，她像是他养的牲畜，不听话、桀骜的牲畜，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屈服的，至死、或者说她在灵魂层面已经得到了解脱。

“听着，格兰杰，”他的脸色突然变了，眉毛嚣张地扬着，咧开的嘴飞快地说着话，“你还在致力于你的‘呕吐’吗？嗯？你为什么不给麻瓜也成立一个保护组织，里面都会是你这样的、嗯，自作聪明的鼻涕虫……”

他这又是在做什么？赫敏看着他，他的表情和两三年前简直如出一辙，她有种错觉自己此刻就在魔药课下课的那个课间，也可能是在礼堂里，旁边坐着哈利和罗恩，他是在斯莱特林的隔壁桌这么说着，手还搭着长桌的边缘。

可惜她现在不在霍格沃兹，“霍格沃兹”现在早已变成“彻底的斯莱特林”了罢，她在曾经她这辈子也不想踏足的地方——马尔福庄园，还是在马尔福庄园里最幽暗的地窖，她出现这种地方竟然还没有死……真是，世事无常啊。

“怎么了，狮子头格兰杰？”他的每个动作都完美无瑕地照刻了当年，“海狸鼠这是生气了？哦，别拿你那对大门牙吓唬我，我好怕啊~”

可是她此刻并没有生气，还是坐在那张算得上舒服的沙发上，看着他，他连笑话都不算，仿佛是一节活了的占卜课。

“格兰杰……”他还是那神色，只不过迟疑了，他在犹豫些什么，现在的情况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格兰杰……你这……你这……”他突然作出生气的样子，咬牙切齿，像在上一节海洛的课，“你这……肮脏、恶心、不知好歹的……泥巴！……”

她在他快要说出那个词的时候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直直地向他逼近，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眉毛处的肌肉止不住地抽搐，她想拿出魔杖抵着他的脖子，却发觉自己的魔杖已经断在了不知什么地方，又是一阵无力，可她的潜意识已经不允许她再那么从容地坐在那安乐窝——有靠背的沙发上，她曾经可是格兰芬多同年级里最努力的女巫，她不想、不想、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被“泥巴种”这个词所侮辱，她觉得自己矫情的简直可笑。

已经是一心求死流离失所的贱民了，还有什么资格回想曾经的优秀呢。

德拉科·马尔福愣了愣，他又快哭了，眼眶的红肿衬托着他接下来说出的话：“拜托……不要……求你了……”他身后仿佛隔空出现了霍格沃兹的巨石，那得心应手的魔杖也回到了赫敏手里。

然后他瘫软下来，在地窖的地上，笑的很开心，刚刚没有落下的眼泪也随着笑一起落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拜托……”

他笑了好一阵，然后站起来，嘴角弯弯的笑意仿佛取得了多大的成功，“没错吧，格兰杰，没错吧，你可以变回当年那样的，格兰杰小姐，哈哈。”

她的理智逐渐回来，或者说她残存的一点信念逐渐褪去，她又坐回沙发上，这次没有看着他了。

德拉科·马尔福仿佛要把他的肺都笑胀，没命地在笑，笑他的格兰杰，也在笑他自己。

他又笑了好一阵，然后仿佛很恼怒地夺门而出。

“砰！”

砸门的声音让赫敏险些耳鸣。

但是过不了多久他又回来，眼角没有来得及擦去的泪已形成了泪痕。

他匆匆的步伐缓慢下来。

“没关系的，我有很多时间来等你恢复，格兰杰，没关系，没关系……”他半捂着脸，目光一刻也不肯在她身上离开。

照刻马尔福的马尔福已不再是他所照刻的那个马尔福。

他掏出了魔杖，仿佛做好了觉悟的样子，也没有一天前那么小心，对她念下昏迷咒，她眼前不知为何地一花，他竟又把魔杖收了回去，他缓缓蹲下，收回目光，哭了起来。

他胡乱地用衣服擦着眼泪鼻涕，擦完了继续哭，从小心地抽泣到哭出声来，再是嚎啕大哭。

这间地窖大概隔音效果不错，或者说真的在地下很深的地方，马尔福家的大少爷要是这么哭得愁死多少家养小精灵，可怜的家伙们。赫敏这么想着。

他淡灰的眼睛浑浊起来，只是片刻，但他要天天这么哭泣的话，瞳孔迟早会浑浊许多。

他的手捏着他的头发，那个他兴许花了不少钱才搞好的发型凌乱的不像样，他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甚至没有带上他尴尬时勉强的红晕。

纵使他在霍格沃兹怎样的轻狂无理，也不曾有这般的喜怒无常。

有些东西得到了却未必开心，总有人渴慕着她高高在上触不可及的样子；

这是德拉科·马尔福卑贱到骨子里的乞望。

他站了起来，那一刻仿佛得耗费百年的平庸。

然后他又发着抖问她：“你，到底是谁啊？”

她希望他能生气地掏出魔杖给她一个死咒，或者说至死的钻心剜骨她也忍受。

可是他哆哆嗦嗦地掏出魔杖，还是对她笑了：“继续努力吧，格兰杰。”

她直视着他，眼里是浑浊的不解。

“Stupefy.”

她习惯突然黑暗了。

……

德拉科·马尔福看着眼前已经昏死的人，看了有一阵，然后又拿起魔杖念道：“Scourgify.”洗去她身上或多或少的污秽。这才收起魔杖，仿佛心脏刚被绞碎过。

他撩起她无论再怎么护理也不可能如之前那般蓬松光亮的头发，她的脖子和锁骨处已经被厚重的项圈压出通红的痕迹，她还会成为他的光么。

他跌跌撞撞地走上楼，他方才蹲坐在地上哭泣，衬衫变脏了，头发也乱得不像话，他随意揉了揉头，只感觉马尔福庄园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失语”状的无奈。

大战胜利让伏地魔在愈疯癫的同时更加控了食死徒，所有参战的主要反抗者都被几个死咒加以抹杀，他们的魔杖在被折断后迎来了火焰熊熊，不是主导的其他人都成为了家族们的奴隶，这几天正在接受思想整治和要对伏地魔绝对臣服的洗脑。

他和他的那个格兰杰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