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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路旁的火锅店,已经近一年都没有开了。门锁落了灰,有时还会有鸟儿踩过的可爱的脚印。街边的邻居换了又换,老顾客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龚俊双手捏住三根香,跪在佛像前的垫子上,双眸紧闭,三鞠躬后将香稳稳的插在了香坛中。而后又站起来虔诚的鞠了三个躬。
“施主,拜的可是什么愿?”身后走来一位方丈,龚俊双手合十向方丈鞠躬,方丈也同样回礼。
“从小就听得,这许愿的愿望可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龚俊抓抓耳朵说。
若是不灵了,他被人欺负怎么办。
“你向神明求助,是因为你相信神明;神明没有回应你,是因为神明相信你。” 方丈道,“来。”
方丈带龚俊到一个帐内,帐里有个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签筒,方丈以眼神示意龚俊,龚俊想想拿起签桶晃了晃。
咣当—
掉出来一个中签。方丈蹙眉看了良久,才开口道:“您身边磁场不对劲,可我却解不出来,只是不要怕,我能感受的到,不是坏事。您是上一世的因,便结了这一世的果。”
龚俊微微一愣,眸中缓慢的蓄起泪,他低语着:“小哲,是你吗?”
曾经我也怕这世界的鬼怪,可如今想到可能是你在我身边,便不怕了。
龚俊道了谢,买了许愿卡,他在卡上写下:
这是你与我分别的第一年。
每每夜深人静下来,龚俊总会想,一年,从未觉得一年如此之长,长到好像过了几辈子一样。也从未觉得,一天如此难熬,难到每一秒都度秒如年。
龚俊的两个手腕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密集的伤口,旧伤添新伤,新伤成旧伤。
这天,龚俊回到火锅店,落了灰的锁,结了网的墙角,模糊的窗户。他就呆呆的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就好像一块人形立牌。阳光透过树叶洒到他身上,形成了星星点点的斑驳。
直到太阳晒到知了都忍不住的开始抱怨,他才缓缓的拿起钥匙来,长舒一口气,开了锁,推开了门。
“吱—”由于时长没料理,门侧面的合页上了锈,不满的进行着讨伐。灰尘瞬间扑面而来。龚俊不得不用手在眼前反复的扇动,却还是被呛的咳嗽了好久。
浓灰散去,眼前的场景渐渐清晰起来。回忆也渐渐清晰起来。
前台,餐桌,后厨无一没有他的影子。前前后后的跑来跑去。一边跑一边笑着问他:“这个贡菜是哪桌的?我明明刚刚记着的,只是现在忘了。”
—“哎小哲你不要碰这个,伤着了怎么办!放着我来!”
—“哎!你别碰,烫!”
—“哎!算了算了你坐在那里就行了。”
—“那我要干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爱我就好。你什么都不需要记着,我记着就好。你只需要记着,我爱你就行。”龚俊轻轻的,柔柔的絮语着。
“哎!小龚啊!你可回来了,最近都去哪里了?哎?你怎么不叫他过来啊?”常客李姐买菜回来,就看到了尘封已久的火锅店开门了,本以为是新人来租,没料到是龚俊。
龚俊讪讪一笑,平静说:“他,走了。一年前,车祸。”
龚俊讲完,风卷起了地上的树叶,吹得树枝不满的抱怨,吹动了龚俊的衣袖,裤脚,吹的李姐手中的塑料袋沙沙的响,吹得半挂在门上的门锁“咣当咣当”。
万物皆有声,可在此时,却觉得诡异的安静。
李姐愣了愣,想再问些什么,但还是没忍心。她瞥到龚俊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和脖子上的戒指项链。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两个苹果来,用衣服包着搓搓干净,递给龚俊,说:“来,吃过苹果,保平安。”
“谢谢李姐。”
李姐走后,龚俊回到店里,拿掉前台上的白布,坐了下来。
耳边开始传来吵闹的声音:
“啊~龚俊,你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合就搂搂抱抱!外面有那~么多人!”
“他们看不见的,抱抱!”
“嘿,小俊!唱个歌!”
“花开早—
天知晓……”
“小哲?小哲!”龚俊瞬间惊醒,他用手拭去额头的冷汗,又擦掉眼角的眼泪。这个梦,只要他睡着,都会出现,从没落下。
“梦永远都是思念躲藏的地方。”
他记得,当天他们一起去选婚礼礼服,期间***说想喝可乐,可只有马路对面有超市,恰巧那时他在店内选礼服,就让***独自去买。
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从店到超市,从超市再回来,仅仅不够十分钟的路程,就这十分钟,他永远的离开了他。
身后响起尖锐的刹车声,四面八方赶来的群众,以及目睹一切的服务员,她惊恐的捂着嘴,颤抖着举起手指向窗外,龚俊顺着她的方向看去,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停止了。他如离弦的箭狂奔出去。得到心底证实的那一瞬间,万念俱灰。他“咚”的跪下去,木讷的抱起躺在血泊中的***,两瓶可乐滚落在一旁,也在泊泊的向外涌着。龚俊感受到温热的液体在抑制不住的从***体内涌出。血染红了他们刚刚换好的白色衬衣。
***用手死死的攥着他的衣袖,他笑了。血迫不及待的从他口中喷出,龚俊环着***,他既崩溃又绝望的向人群哭喊着:“求求你们了,帮帮我!帮帮我!”
***张张嘴,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阖了眸。
他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阖了,龚俊的天塌了。
周边的嘈杂瞬间消失在龚俊的耳朵里,安静了,安静下来了。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他还没来得及说爱他,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别哭,他还没来得及摸摸他,他还没来得及擦掉他脸颊的泪,他,还没来得及,嫁给他。
龚俊眼泪静静的淌着,他死死的抱着***慢慢僵硬的身体,近四位医护人员才将他强行拉开,将***抬上了担架。救护车开走了,群众散了,唯独龚俊浑身是血,双眼无神的呆坐在马路上。
好久好久,他的哭声才开始有了迹象,由啜泣到压抑到放声。
哭声盖过了震耳欲聋的雷声,苍凉的悲戚。
“小哲,你有多讨厌我,才舍得先离开我。我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失去了……”
***走后,龚俊再没碰过可乐。
“小哲,我们商量一下好不好,我们见一面好不好,你来我梦里,我想见见你。我好想你。”
龚俊联系了火锅店的接租人,他这次来,就是再最后来看看。他将合同放到桌子上轻轻推给对面的人,他说:“我已经签好了。”对面拿起来仔仔细细浏览的一番,高兴的很,毕竟全合同条件,没有一条是对龚俊有益的。从头到尾都是乙方的收益,龚俊最多拿个卖房钱。可没料到,差一步合同就要签好时,忽然来了风吹散了排好序的合同,龚俊整理好后二次准备签,合同却又自己燃了起来。
无奈,只好改约下次签电子档。可当晚龚俊就发现自己电脑的电子档竟都不见了,干干净净,存档都没有了。不得已只能终止合作。
龚俊用手指摩挲着照片上的***,不禁笑了声,低声说:“该不会是你吧?”
龚俊和***说话总是低声细语的。
“是我。”无声无息轻飘飘的声音。
而后但凡是火锅店的转卖,无一例外都会出意外。索性,龚俊也不买了,交给了李姐打理。
傍晚,火锅店营业前,李姐将一杯苏打水放在龚俊的面前,问着:“最近怎么样?”
龚俊缄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从喉咙中发出令人心疼的声音来:“不瞒您说,不太好。我每天每分每秒都很想他,我想他想的发疯。”李姐揽过龚俊的肩膀,说:“可他不愿意啊。”
他不愿看你的因为他变的如此落魄失魂。
“ 其实已经看开了的人又陷进去了才是最惨的。”龚俊起身将“休息中”的门牌翻到“营业中”。
“妈!”门口站着一位身材娇好,面容精致大气的女生,她是李姐的女儿,最近刚从国外回来。她直径走向龚俊,一开口便是:“龚俊哥,你有女朋友吗?”
李姐瞟了瞟龚俊的脸色,而后白了自家女儿一眼,说:“他结婚了,另一半很好。”
“结婚了?”
“是啊,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
“男孩子?!这……”
龚俊低头笑着瑶瑶头,说:“原来我拼命所追所求的,是不被世人所容许的。”
龚俊叹了口气,看向李姐。李姐回与一个安慰的微笑,并拍拍他的手。
“神爱世人,所以允许你们相爱!可世人庸俗,替代神定了你们的罪!小俊,你和他都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李姐道。
火锅店如以往火爆,从中午开始就有人来排晚上的号。龚俊便偷了空,又去了那个常去的寺庙。而接待他的也是那位熟悉的方丈。
“您能不能帮帮我,我有好多话想说,好多话没说,好多话不能说。”
方丈笑笑,做了请的手势,说:“他都听到了。”
龚俊怔住,问:“什么?”
“他一直都在你身边。”
方丈递给龚俊那日的签筒,再次掉出来的是支上上签。
你会是我的永生的上上签。
记忆开始如电影般倒退起来,那日方丈说:“您身边磁场不对劲,可我却解不出来,只是不要怕,我能感受的到,不是坏事。”
李姐说:“你怎么不叫他过来啊?”
被风卷起的叶子,树枝,裤脚衣袖,门锁发着叩叩的声音,李姐递来的两个苹果,无故被吹散的转卖合同,自燃的合同,消失在电脑文档和备份的合同,以及刚刚的上上签。
“小哲!是你吗小哲!小哲我很想你!小哲……”***的身形缓缓显出模样来,他就远远的站定在龚俊的身后,他不能上前,他是魂魄,会摄取人类的阳气,所以他只能远远的望着他。只是,唯一遗憾的就是,龚俊看不到他。
***隔着距离,张开双臂抱了抱龚俊,他绵言细语的开口:“龚俊,别哭。我永远都在。”
他很想跑过去抱抱龚俊,拍拍他的后背,告诉他,他一直都在。
那日他没料到,李姐看的到他。李姐常常在夜里与他聊天,讲诉着龚俊的近况。
***总是笑笑不回应,直到那日他说:“您可否帮我带句话给他。”
那句话是—
“叮—”龚俊的手机屏闪了闪,是一条短信。
李姐发来的,李姐说:“他说,他爱你。”
他说,他爱你。
—“您可否帮我带句话,告诉他,我爱他。”
龚俊,向前走,别眷恋,别回头。
终于,那个没来得及说出的爱意,终于传达。那个包含着浓郁的眷恋,不舍以及特殊感情的爱意。
“小俊,好舍不得啊,但却也无能为力。”***隔着空气,眯起一只眼来,抬起手来在空中摸摸龚俊的头。
小俊,下次见吧。
下次一定要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再遇见。
龚俊抱了一束花,一束白日菊。他将花束稳稳的放到***的墓前,又靠着坐下来,他修长白净的手指在***的名字上来回抚摸着,好一会才开口:“我好想你啊。那天窗外起雾,我写的是你的名字。日落时,江南融了雪,那日你送我的玫瑰也到了花期。南城的冬天快要到了,今年的冬天会比往常的冬天都冷些,我会记得带围巾,你就不用在大雪纷飞时来给我送围巾了。我会记得在暖炉旁喝热的牛奶,你就不用再反反复复的给我温热牛奶。啊……对了,你放心,除了很想你,我一切都好。”
故事的最后,火锅店全权交于李姐搭理,一天比一天火热,而龚俊做了导演,将他们的故事拍了电影,取名《我们》。
每当有人问起时,他都会抬起左手,晃晃手指上的戒指,礼貌的说:“不好意思,我结婚了。家里那位管的严。”
多年后,李姐的女儿在龚俊的日记中翻到了龚俊写下的一段话:
—我依旧是觉得这世间欠我的,我放心尖上小心疼惜的人,竟一瞬间都夺了去,蛮横无理,丝毫不过我的意见。我想,是看不到我对你的爱意吗?可明明我的爱意都要溢出来淹没了自己,却没感动这个世界。
小哲,你来了光就来了。
小哲,好好睡一觉吧,我也想睡一会了,我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