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顿了顿神,微皱眉头,眼中的疑惑一瞬即逝,饮下手中的一杯酒后便起身离开了。
扶云岚看着他逐渐在人群中消失的身影,神情复杂,不只是在想什么,手中为扶云曦斟的酒都溢出了杯……
“啊!阿岚哥…哥?你在想什么?”酒水撒在了桌子上,慢慢顺着桌腿就到了扶云曦的身裙上,她连忙站起身来,身后的两个婢女赶紧上前擦拭。
扶云岚这才被她喊过神来,看着自己手中斟的酒、扶云曦身上撒的酒水,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紧站起身来,屈身道歉:“小姐,方才我有些出神了,将酒水洒在您衣裳,是我的过错。”
扶云曦疑惑的看着他,后又有些生气的说:“阿岚哥哥!我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不用和我道歉,也不要喊我小姐,你是我父亲带回府的,不是府上的下人。”
扶云岚抬头看着她,没有表情,但眼中却饱含柔情,他笑了笑道:“曦儿这般说了,那我日后便不再如此…不过曦儿若是穿这身衣裳回府,老爷见了怕是要怀疑你去了什么不干净的地方,我去为你再买一身衣物,曦儿先在这附近寻寻有没有喜欢的物件,若是喜欢先讲我的名字记上,待我日后处理账本之时一并将钱付了,可好?”
扶云曦问道:“阿岚哥哥,这酒水是无色的啊!我爹爹怎么看不出来?我们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你…”
还没待扶云曦说完,扶云岚便打断,道:“如若曦儿想和楼下那群老赖大汉一般,离他八尺远都能闻见酒味,那我便不去了。”
扶云曦赶忙闻了闻身上,应该是闻到了,又低头小声说:“好吧…那阿岚哥哥将带我去不是更好?”
扶云岚道:“成衣铺人来来往往,我怕伤着你,曦儿听话。”
“好吧…那阿岚哥哥快去快回啊!”
扶云岚站起身,应声“好”,随后对身后的几名侍卫嘱咐道:“保护好曦儿。”
只带了一名侍卫出了酒楼,扶云曦朝着成衣铺的方向大步走去,很快便到了地儿,见了店家,只说要一身桃色女衣,给了银两后,对侍卫说:“束安,你在这等着,衣裳做好了给曦儿拿去,让她玩够了就先回府不用等我了。”
沈束安问:“公子这是要去何地?”
扶云岚道:“方才瞧见一熟人,我想再见他一面,你护好曦儿,别让人伤着她。”
吩咐完匆匆离开了。
这成衣铺此时顾客正少,几个伙计来来往往很快便做好了,沈束安拿着衣裳匆匆离去了。
不一会,店里又来了一位带着黑色斗篷的男子,见了店家后给了他一些银子,问道:“方才可有一白衣男子到店里来买女衣?”
店家看这男子上来就给钱,眼睛冒金光,也不管他是要干嘛,顺嘴道:“有有有!刚才有一位白衣公子急匆匆的到店里来说要件桃色的女衣,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他那侍卫拿到衣裳后也急匆匆的走了,您说这奇不奇怪?这有钱人都怎么忙吗?”
男子问他:“那人往哪走了?”
店家道:“朝左走了。”
男子朝着左方走,但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不知为何,这条街一路下来都是桃花香气,却不见一棵桃树,他停下问了位路人,那路人说的话让他有些震惊。
“公子,您是外地人吧?我们这啊,从十三年前就这样了。”
男子听到“十三年前”神色变了。这位路人跟很多人说过这事了,男子这样的神情他见得太多,也不觉得这地儿的异常让他们惊讶事件好玩的事了。
路人又道:“十三年前,正处六月暑天,天上却突降大雪,而且一连下了整整一个多月,别提多古怪了!待雪化开后,那巫桉池周围不为何突然出现了一大片桃林!那地儿以前是个鬼地,我们根本不敢去,更别提种树了!更奇怪的是那桃花不仅常年不败,而且芳香异常!都说十里飘香,这不,我们这还真有!”
男子连忙问道:“鬼地?为何这样称呼?”
路人左右看了看,像是怕谁瞧见似的,小声说:“那巫桉池,以前是杀人的地方!阴气太重,听说上个月有一屠夫醉酒闯进去了,结果第二天就被人发现在他家屠厂里躺着呢!被大卸八块了都不止,别提多慎人了!”
路人说时更是环顾四周,仿佛只要说这个地方就会被杀死一样。
男子问:“杀人的地方?你们杀人为何要在固定的地方?这样不是更容易被人发现吗?还有,那屠夫既是一个人闯进去的,为何会有人知道他去过巫桉池?”
路人没想到他会问这么细,要是以前的人,他说完这些,那些人就该吓跑了,他还没遇到过几个能这样胆大的人,便来了兴趣,他道:“那里以前是一位大商户的地宅,但后来被灭门了,一大家子的人啊!血流成河!但是那商户生前欺压百姓,无恶不作,没人对他没有仇怨,他死后人们就将他的房子烧了,将那里当做屠宰场!不过在那杀的都是些惹人烦、招人厌的恶人、罪人罢了。”
男子听得仔细,随后又问道:“那是怎样发现他去过巫桉池的?谁发现的?”
路人笑了笑道:“也是他活该,是她那个神经病媳妇发现的,她那天早上去杀猪,谁知道却看见自己丈夫躺在宰杀板上,眼睛还睁着呢!他们夫妻二人老是喜欢偷人东西,尤其是姑娘家的首饰和贴身衣服,有几次被人闹到家里,还拿着大刀乱挥把人赶走了,衙门的人来过几次,但都没找到证据,无法捉拿,这便让他愈来愈过分,他死的前几天还躲在一对新婚夫妻屋里想偷听人家圆房,那新郎被人叫去喝酒,他便把人家新娘子糟蹋了,为了灭口就把新娘子杀了!要不是他那神经病媳妇在他死后被衙门逼问,谁能知道这事?至于怎么发现他去过巫桉池…因为衙门的人发现他身边有许多桃花,那花香特异,与巫桉池的一模一样,衙门的人也去巫桉池搜查过几次,但始终没有一丁点证据,大家都说是他自作孽不可活,惹怒了桃花神仙,才被杀的这样难看!”
男子细想了一回,突然问道:“您方才可见到一白衣男子去来过?”
路人想了想,确实有,于是给他指了巫桉池的位置,男子道谢后朝着巫桉池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这里确实如那路人所说,这芳香异常而且阴气极重!他放轻步子,警戒的向桃林深处走去,越往里,越压抑,慢慢的被深处的黑暗包围。男子不知道脚下踩到了什么,但能感觉到是树枝状的东西,猜想兴许是人骨,但这里却没有尸体腐烂的臭味,男子又不太敢确定那是不是人骨。他又把脚步放慢,几乎是一点一点挪步,慢慢的他感觉到了有些光明照进了黑暗中,于是加快了步伐,突然眼前豁然开朗,到了一片如天仙居住的圣地,溪流、桃花、蝴蝶…景美如画,于方才那黑暗之地截然不同。
他被眼前的一棵大桃树吸引住目光,慢慢走进,他才发现周围又许多蝴蝶飞舞,但不是普通的蝴蝶,而是黑蝴蝶!正当他疑惑之时,那些蝴蝶像是被谁操控了一般,形成了一把利剑向他袭来,他迅速反应过来,但距离太近根本躲不开,于是拔剑出鞘与之正面回击,他的剑在蝴蝶剑的黑气萦绕中发着蓝光,最后他猛地向前一击打散了这把怪剑。
突然他身后方才那黑色的深林中有个声音响了起来,“哈哈哈!不愧是上天庭的神仙,我那把蝴蝶剑可没几人能打散,你是为数不多的一个。不过还请你回去告诉帝君,我们过得很好,不必三番五次派人下凡训我们了!”
男子突然想到什么,向黑暗中的人问道:“你是子欢琴?!”
那人没有回应他,过了一会后才道:“我听说帝君有个侄子叫傅相君,如今在上天庭担任将军一职,与我年龄相仿,应该是阁下吧?”
男子冲进黑暗之中,想将那人拉出来,但那块黑暗之地怪异的消失了,人也消失了。
巫桉池旁边有一个亭子,里面坐着一红衣戏子,对着亭外一条静湖奏琴,扶云岚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心中有些悲凉。
扶云岚走入亭子,坐在一旁,静静的欣赏他的琴音直到曲终。
扶云岚道:“哎呀~凤仪一个多月没来瞧我了,怎么?难道将我这朋友忘了?”
凤仪转身面对他,笑了笑道:“怎会?阿岚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会如此忘恩负义,讲你抛诸脑后?”
不知为何,竟连凤仪的笑扶云岚都觉得有些凉心,他知道凤仪为何如此神伤。失去双亲,被卖到戏台当戏子,差点被人摁水里淹死,还好被扶云岚相救,扶云岚意为他赎身,但他执意不要,扶云岚知道凤仪不想亏欠自己太多。
扶云岚问道:“凤仪这次来找我所为何事啊?可别说只是来看看我,不但我不会相信,而且到最后想说的话都没说,委屈自己受罪。”
他知道凤仪的性子,前几次凤仪来找他,总是说一些家常的事,他根本不相信凤仪会用这一个月只有一次的休息机会来跟他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他也问过几次但凤仪一直不肯说真真的目的,这次他是下定决心了,要让凤仪说出来,于是在凤仪隐瞒之前抢先打断。
凤仪被他戳中了要害,想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来,见他这样,扶云岚又道:“凤仪这次若是不和我说实话,那日后我便再不见你了,可好?”
顷刻间,凤仪慌乱的眼神对上了扶云岚威胁他一般的眼睛,犹犹豫豫的,他不想断绝和扶云岚的情分,不论是朋友还是恩人,都不想!于是迫不得已的鼓起勇气说了出来:“阿岚…可…可否帮我赎身?”
但没有人回答。
凤仪问的时没敢看扶云岚的眼睛,低着头问的,此时扶云岚没回答,干脆将头扭了过去,不让扶云岚看见自己的脸。
——我是不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阿岚都救过我一命了,不嫌弃我是个戏子把我当朋友,我已经受过人家一次大恩了,现在还想……阿岚先前想帮我赎身我拒绝了,如今又出尔反尔去麻烦人家……我真不是东西!
扶云岚站起身来,凤仪听到动静也起身转头,却看见扶云岚转身欲离开亭子,凤仪赶忙上前阻止,说道:“阿岚!我…我不是想…如果阿岚不想帮我的话也没关系,但是求你能不能……能不能继续当我朋友?”
他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将身子压的很低,几乎都要跪在地上了,扶云岚一把将他拉了起来,给他擦了擦想要掉下来的眼泪,诧异的问道:“凤仪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为何不想帮你?为何不能继续当你朋友?”
凤仪晃了神,道:“阿岚…我以为你要走了呢…”
扶云岚这才意识到凤仪是什么意思,笑着安慰道:“我就是要走啊!我不走…怎么给你拿银子赎身呢?”
凤仪像个孩子似的眼泪有些止不住了,扶云岚任他哭了一场,他知道凤仪这几年活的多么卑微、无奈,哭一场也好,哭过了就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