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椅子上,王林和段奇瑞,陈俊源拿着剪刀和喷壶围着我。这是他们对于我回来的欢迎仪式。
“回来了,就要剪头,长发走四方!平头守家乡!”陈俊源说。
看着他们三个人,我哭了起来。
王林看见我哭,就搞怪说:“怎么啦?子豪!疼吗?”
我忽然笑喷:“剪头发怎么会疼?干脆以后剪头也打麻药算了!”
“哈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
“你们都没有上班?”我问。
“饭店要拆了,目前没有什么事。”王林说。
“哦哟,拆迁户。请客吃饭了嘛!”我开玩笑说。
段奇瑞搂着我说:“拆字一喷,喜提大奔。”
王林看着我们说:“一量平方,五菱宏光。”
我看了看王林,他比之前胖了好多,油腻了好多,挺着一个大肚子。
“哈哈哈哈。这肚子,是男是女?”我拍了拍他的肚子。
“是屎,哈哈哈,天天在灶台面前么,有什么办法!”王林说。
“老陈和老段最近在干嘛呢?”我问。
“我在宜东开了一家甜品店。”段奇瑞说。
“可以可以!”
“不可以啊,房贷车贷差一大堆,之前创业欠了一屁股两肋巴的债,下半辈子怕是还不完了。”段奇瑞说。
“那你爹不是老板吗?”
“这几年经济不景气,我爸也是吃之前的老本,哪里顶得住?”
“唉。老陈呢?”
“哎!我啊。暂时处于无业状态,因为李英的事,我他妈的公司的职位辞了。子豪这几年倒是可以啊,当作家了,写的东西真的好看!”陈俊源说。
“哈哈,哪里哪里,那你和李英现在怎么说呢?”我问。
王林说:“他对李英是真的太舔了,现在,无论怎么挽回,李英都不想理他。”
陈俊源放下剪刀,用吹风机帮我吹了吹头发说:“我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也才发现,其实我对李英,除了提了那次分手,真的没有任何一点是对不起她的。我对她真的好到了我能做到的极致。”
段奇瑞和王林帮我打扫了一下身上的头发。
陈俊源继续说:“老子不舔了,她怎么想我都好,她要听着她那些闺蜜咋说都好,我不管了,也不解释了。”
“她闺蜜?”我愣住了。
王林无奈摇摇头说:“兄弟劝和不劝分,闺蜜劝分不劝和。”
“无所谓了,她会再找到一个喜欢她,对她好的人,但不会像我一样只知道付出不知道索取的。我对她十次好不及一次不好。”陈俊源说。
“那就这样错过了?”段奇瑞问。
“不是我错过了,是她错过了。”陈俊源说。
“是的,老陈。不要搞得你对他十次好不及一次不好。不要把自己搞的这么累。”我说。
“我觉得,我对她这么好,你要说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那还好,但是……这波是我太卑微了,而且是毫无意义的卑微。”陈俊源说。
“看开就行了,不要把自己活得太卑微!因为父亲曾把你举过头顶。”我说。
大家帮我理完发,就向街上走去。
宜东城比曾经繁华了不少,所有的公路都修过,路灯也比曾经的明亮了许多,旧城区改造让城市大变样,曾经吃惯了烧烤的店再也找不到,唯一不变的是那个承载了我们无数回忆的富华城市广场。
陈俊源听说毛雨辰也回来了,叫我打电话给他,叫出来一起聚一下。
拨通电话,毛雨辰那边传来呕吐的声音,然后是马桶冲水声。
王林拿着电话说:“雨辰,出来玩了嘛!我们兄弟几个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一起吃个烧烤。”
毛雨辰说:“不来了不来了。今晚喝多了。”
“哪几个人啊,几个菜喝这么多?”陈俊源说。
“我和王宸皓,我们两个。”毛雨辰说。
“皓哥当了五年兵也回来了嘛!”我说,说起皓哥,真的是非常想念,可是自从张佳楠和秋亚纪分手以后,我和皓哥的关系也淡了。
“王林!你把手机拿给子豪,我有话和他说。”毛雨辰说。
王林把手机拿给我。我关了免提。
“子豪。因为当年你和张佳楠因为秋亚纪大家,皓哥那边……”毛雨辰说着也沉默了。
“他不想见我吧?”我说。
“是啊,挺生气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他说,当兵这五年,什么都变了,感觉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虽然出来了一段时间,但是还没有适应,他说起你和张佳楠以后说,兄弟之间不应该这样。”
“都这么多年了,我……算了,有机会我去找他一趟。”
“好。你俩别打起来了。”毛雨辰说。
“好。”
挂了电话,我像是一个灵魂出窍的人一样,什么话都没有说,这也是我搞砸的一段时光。原来2019年发生的那些事,现在还有影响。
观厅巷,赵洪宇,孔明灯,追杀夜,告密者,逃亡,那些年发生的不虞之隙还没有化解,那些年我们彼此不知道但想知道的问题,还没有答案。以至于我们现在再也无法想当年一样聚起来,一起促膝把酒,一起倾诉衷肠。
当年一起放孔明灯,在楼顶吃烧烤,在后街吃小吃的那一群有志青年,再也聚不起来了,那些飞上天的孔明灯也终于全部陨落。
我们看着王林,陈俊源和段奇瑞他们三,我们支离破碎的友谊多了一些岁月的沉重感。
早上七点半我牵着芒果出去散步,就着去店里看店,我才发现,宜东路边的广告牌上都出现了吴锦硕的身影,他已经成为了这一座城市的骄傲,宜东因为拥有吴锦硕这样的运动员而感到骄傲。
只是如今的新闻里再也听不见吴锦硕的消息,他已经被CBA联赛彻底抛弃了,球迷们只能感慨命运对他的不公。
我坐在店门口抽着烟,有人来买锯片,我找到货然后拿给人家。在那个顾客要走之前,我指了指门口的广告牌说:“这个男的很出名吗?”
那个中年男子看了看广告牌上的吴锦硕说:“以前是打CBA的,可惜现在无球可打了,我们宜东本地人呢,可惜了。”
在店里坐着,我想了想自己应该结婚了,又想了想自己还应该找一份工作,虽然一直坚持写作,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一个三流小作者,没什么名气。
父亲开着一辆破旧的五菱宏光,说去进货,让我买点早点给奶奶吃,店让母亲看着,奶奶等一下会来店里。
我看见对街有一家小锅米线生意不错,就说过去吃一碗,然后抬两碗去店里。
“宜东好吃的早点了嘛,数不胜数,但是要说小锅米线了嘛,人民路这边的小西小锅米线绝对是排得上名号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吃着米线转过头去一看,只见一个摄影师抬着摄像机对着那个男人,他胸前别着一个麦克风,看见我看着他,他也愣住了,抬手让摄影师不要拍的一下。
我和他硬生生对视了快要四十秒,我掏出一包软99发了一根给他说:“哦哟!你也来吃早点?张佳楠。”
“许!子!豪!”张佳楠瞠目看着我每个字说的非常慢,眼里有怒气,仿佛是对当年的事的不甘。
张佳楠站了起来瞪着我,一副要动手的架势,我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他,继续抬着那只拿着烟的手说:“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我知道是我不好,要不算了。”
周围一下子围上一些老人和年轻人,他们对我和张佳楠指指点点。
有人指着张佳楠说:“这个不是微宜东传媒的那个吃播么!”
还有人说:“花子队大队长又来当花子了。”
有人指着我说:“这个人我好像认识,《秋色》的主编,叫什么来着,他写的《我的牛马兄弟》超级好看。”
“哦哟哟,《秋色》的一哥啊!”
“他们两个认识啊。”
我和张佳楠还对峙着,他看了看周围的人,赶紧喊着摄影师走了。
我吃了两嘴米线,赶紧提着两份米线走了。
我庆幸有人还认识我,以一个作家的身份,所以我试图在宜东找一家出版社,把我写的书出版出来。
好在宜东的出版社不像秋色杂志社,我只要投稿去,都可以出版,因为秋色杂志社没有了我《致我们搞砸的时光》的版权,所以我让宜东文学出版社出版,自己又赚了一部分稿费。
我夜以继日的写书,可是除了我和胡郁淑的故事,其他的作品都没有什么名气,我始终是一个三线小作家。这也让我对自己的倾心力作《无名之辈》没有了投稿和出版的信心,一直在修修改改。
因为在家里要帮着父母看店,又要照顾奶奶,还有许子杰,生活中突然出现的小事都会影响我的写作思路,我无法像胡郁淑走了的那段时间我一个人独居时那么安静。
我想起大学刚开始写作,身边随便一件事都可以让我有想写的想法,可是当我从学生的身份转变为一个作家的时候,我的思想也发生了转变,我把一件事可以写变成了一件事写了有没有人看,我不在为了写作而写作,而是为了迎合市场。
一天下午我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写作,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写个什么,总觉得写作只能是副业,我不能靠一本书吃一辈子,我想着用我招生赚到了那一笔钱创个业,做点其他收益高的事,以便于以后结婚有底气。
想着想着就走了神,思绪飞得很远,又让我想到了胡郁淑。
虽说慢工出细活,可我磨了四五天写出两千字,我也不觉得它有多细。
我想着现在还会父母住在这蜗居里,虽然每天和家人在一起,感到很温馨,可25岁的我也应该独当一面,而且想想那一辆陪伴我多年的宝骏也快要不行了,没车没房的问题又扑面而来。
电话响了起来。
“喂!雨辰!”我接通电话。
“喂,子豪,这几天还好吗?”
“考虑着买房。”
“有没有什么工作的?”
“你现在也没有找到工作?”
“是啊。我还说问问你,不行的话我就只能干那啥了。”
“哪啥?”我问。
“重回新秩序。”
“有没有搞错?还回去?”
“朴国昶!还记得吧?他这几天声势浩大地说要参加这个赛季的皇位争夺赛,让柒洛雪的名字重新响彻天空。”毛雨辰气汹汹地说。
“意难平?”
“意难平?我意难平的事太多了,太多了!倘若可以,我想通过这一次机会揭露他这个骗子的真面目,而且倘若还可以称霸的话,现在的奖池已经是十万美金了。”
“游戏安全吗?”
“安全,绝对安全。你愿意和我再一次并肩作战吗?”
我沉默了。
毛雨辰感到了一些失望,继续说:“那为了言诺呢?”
“言诺?”
“对,全国上下多少人还期待着《最后的星辰》重启,只要证明朴国昶不是柒洛雪,我才是,我们不是又可以让最后的星辰的故事继续了吗?”
“也是啊,言诺也不容易的!”
“而且言诺现在一直都没有找到顾辰,要是顾辰醒过来了,看见了这些所有事情的真相,我想也是他所愿看到的吧!”
“雨辰,我现在好羡慕你和言诺。”
“为什么?”
“你们一直在坚持你们的梦想,为了履行诺言而不断努力着,唯独我,一直在失败一直在窝囊。”我哭了起来。
“所以啊!我们不能把这个世界让给我们鄙视的人啊!我们最初的梦想,还记得吗?”毛雨辰说。
“是啊。”
“反正你自己想想,帮言诺一次吧,新秩序报名截止日期是三天后,比赛是五天后。”
“好。”
“挂了。”
刚放下手机,又一个电话打过来。
我想着是不是毛雨辰还有什么事要说,拿起来一看,是言诺。
“子豪,在干嘛呢?”言诺问我。
“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啦,言诺?”
“我明天回宜东了。在上海待不下去了。”
听见“待不下去”四个字,我理解,一个女孩子在一线城市生活确实不容易,我问:“那回来以后有什么打算?”
“也没有。和你说个事啊。”
“你说嘛。”
“顾辰因为那件事以后,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联系不上他,但是……但是……”
“有他的消息了?”我问。
“我昨天在沙发上睡着了,因为睡着的时候手机是静音模式,所以没有听见他打电话给我。等着我醒过来,我打给他,他又不接了。”
“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后来我一直发消息给他,发了上百条,他今天只回了我一句话。”
“什么话啊?”
“此去经年,了无牵挂。”
我无奈摇摇头叹了口气。
此去经年,了无牵挂。
“言诺……”
“子豪……”
我和她同时说出对方的名字。
“你先说吧。”我说,其实我是想说新秩序的事。
“好,我回来以后,我们一起重返新秩序好吗?”
我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打断言诺,让她继续说。
“这一次,为了雨辰,他似乎失去了所有可以失去的东西,家庭,爱情,事业,就连自己拿命换来的名誉,也成为了别人哗众取宠的东西,本该属于他的荣耀和成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们帮他一把好吗?朴国昶不是最近一直在宣传自己要参加新秩序这个赛季的皇位争夺战吗?为了雨辰,我们再一次并肩作战好吗?证明毛雨辰才是柒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