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由己（1）

私设：

前世墨燃在晚宁死后的两年之间，屡次为晚宁招魂，却一缕残魂都不得见。他苦苦思念之余，拼命寻找收集晚宁在世间留下的一切痕迹，于是他得知了师尊就是无悲寺外救他一命的恩公哥哥，红油抄手也是师尊为他做的，得知自己中了八苦长恨。后来他发现师昧假死，推测出师昧就是种八苦长恨花的人。墨燃受到极大震动，但由于八苦长恨已进入第三阶段，他无法完全控制自己思想和行为，比如他想杀掉师昧，却说不出杀掉师昧的命令，自己也做不到手刃仇人，还要口口声声对外宣称自己的挚爱是师昧。这种身不由己和言不由衷，以及对晚宁的愧悔心痛，让墨燃善恶交念之间，逐渐疯魔和厌世，最终自戕而死。

昔日死生之巅的玉衡长老是我的师尊，我是玉衡长老的关门弟子墨燃。

少年的我，非常非常喜欢我的师尊，喜欢他的全部，包括他的清冽如泉、沉静如湖的声音。

我记得我曾经和他一起救过蚯蚓，我觉得他的天问和他一样可爱，我和他说我也想要一把和天问一样的神武，他赞许地摸了摸我的头。

我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如那一日的秋雨，雨点敲在伞面，滴滴答答，如一阙箜篌。

师尊的结界很漂亮，金色的，半透明的屏障，流淌着五瓣棠花花影，为我，为薛蒙，为那个人挡去了无数细细密密的风雨。

君曾为少年时的我们执伞，可是除了薛蒙，我和那个人都配不上你的好。

我和那个人对你做了天下最狠毒最卑劣的事，你给了我们最尊贵的最真实的身份，晚夜玉衡天下第一大宗师的弟子。

而我和他，一个幕前，一个幕后，作践了你半生。

我和他无颜面君，在你面前，我们有罪，我们肮脏地连作为人的底色都污浊了。

我的师尊玉衡长老的清誉，因为教出了我这样的魔头，被毁得彻彻底底。

他那样惜脸如金的人，巫山殿被囚八年，我把他的自尊撕碎了无数次。

他那样脾气骏烈的人，却被我用无所不用其极的卑劣伎俩磨没了脾气。

我，墨燃，字微雨，修真界的第一任帝王。

我灵力强大，法术卓绝，练就禁术珍珑棋局。

我踏尽诸仙，屠尽天下，别人不敢做的事情我都做了。

修真界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我的晚宁，我的恩师也被我带回宫殿囚禁，在我登基为九五至尊的那一天，把他做成了血滴漏，差点血尽而亡。

我至今还记得当时的心情。

我觉得我应该恨他，应该折磨他，他越痛我就越开心，我也那么做了。

可是我总有一丝恍惚，我总是隐隐觉得我并不想这样对待他，我想疼他，爱他，敬他。

但这一丝惶惑如暗夜的一点火星，虽然经常出现在我的意识里，但转瞬即灭。

我偏执地给他那么好的人贴上虚伪、冷漠、狠心的标签，他活该沦为我的死囚，他的血和他的命也将成为我登顶人极的祭品。

可是他真的濒临死亡的时候，我害怕了，害怕这世上再也看不到他。无论心魔如何叫嚣，也压制不住我对失去他的恐惧。

我把他救了回来，囚禁在了红莲水榭里。

我想不通自己为何总是如此心口不一。

我的种了花的脑袋不太灵光，我扭曲地想着我一定是想继续折磨他，才不让他痛痛快快死去的。

现在我才知道，我的师尊，是那么好的人，那么真的人，如果不是那朵魔花作祟，我宁可自己死去，都不会让我的师尊，让我的晚宁，我少年初见时就忍不住想放在心尖上疼的人死在我的面前。我不舍得让他受一点点伤害。

现在，看着我怀中人儿那了无人色的苍白冰冷的面孔，我的心碎了，我很难受，我想死。我愧、我悔、我痛，也许只有一死才能解脱，才能追去黄泉，在被押去无间地狱前，见我的晚宁一面，跪落在他面前，不敢奢求他的原谅，只求当面说一声墨燃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