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不得已才这样做的，”朝语芙面带愧疚，“对不起，曦曦，我不知道你是……”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朝曦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含审视，“在叫朝曦之前我叫什么你知道吗？”
朝语芙顿时语塞，眼神里多了几分慌乱。
“我爸爸叫什么你还记得吗？”朝曦脸上露出一丝讥讽，“所以知道跟不知道的区别在哪里？”
“我找过你们的，可是什么都没查到，我能力有限，真的不是我不想找你们。”朝语芙急切地解释到。
“我们？我和谁？我和爸爸，还有奶奶？那不必了，他们都死了。”朝曦冷笑，“你应该去问问你的父亲和你的嫂子，我的爸爸和奶奶是怎么死的。”
朝语芙眼睛骤然红了，配上她苍白的脸色格外的楚楚可怜，“我都知道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曦曦。”
“传说，鳄鱼在吃人之前会流下虚伪的眼泪，但其实它根本不是伤心。”朝曦微微歪头看着她，脸上尽是天真无邪，眼神却带了狠，“我不是喜欢你的男人们，我不吃你那套。”
即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朝语芙还是被朝曦这话伤了心，“你……”
“我怎么了？没有教养，说不来漂亮话？”朝曦笑了，倒真如含苞待放的娇艳玫瑰，“因为我没有父母教养呀，而且对你说什么漂亮话，你配吗？”
“朝曦，你并不知道我和你父亲当初发生了什么，你不能单方面给我定罪。”朝语芙含着泪，声音里有怒意也有委屈，唯独没有愧疚。
“那你说，发生了什么？”朝曦微抬下巴，她小脸上尽是冷傲，如此看来她们的确是像的，无论何时何地面对何人都能够自若地面对，这是累世显赫门庭的遗传，“我好好听着。”
“我和你爸爸，我叫他喻老师，我跟他是在我念大学时认识的，他是我的专业课老师。我跟他是一见钟情，然后便陷入热恋，我们很相爱，但是我们要面对很多的压力。来自双方家庭的，他的事业我的学业的，甚至是舆论的，还有我们之间的差距。”
差距。
朝曦垂眸喝了口半凉的花茶，想笑却笑不出来。
“我们刚结婚，你外公就跟我断绝了父女关系，也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我那时候刚毕业，找工作四处碰壁，又怀孕了只好在家里待着。家里的经济重担就全落在你爸身上了，但你爸家什么情况你是知道的。”
“家徒四壁。”朝曦笑笑，语气平淡，“自然知道。”
“我们不得不搬去你奶奶家住，因为你爸在市区买不起房子，他工作后一直住在学校安排的教师宿舍里，但教师宿舍太小了，住不下我还有即将出生的你。可他还是要上课，从明德大学到谷村来回耗费的时间太多了，他大部分时间就都留在学校里。我在那里举目无亲，也没有朋友可以说说话，怀孕特别辛苦，你爸又没时间陪我，那时候真的觉得每天都度日如年。那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朝曦盯着朝语芙那张精致的面孔，想起同样外貌出众的韩梦芊，她们才是母女吧，一样的美貌无双人人惊叹，一样的蛇蝎心肠自私自利。
“不是你想要的？”朝曦抿唇，继而挑起一抹冷笑，“你想要的是什么？锦衣华服，珍馐美馔，万人追捧？”
“是爱，是陪伴。”朝语芙感性地说着，面上浮上小女孩陷入爱情时的娇羞。
可她明明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却说着小女孩才会说的，可以不负责任的话。
“像陆衍的叔父这样？”朝曦不再看她，只轻笑着用手指转动茶杯，茶汤因她动作晃晃，旋即又恢复如常。她并没有看她，眼里却含着讽刺，“陪着你？爱着你？”
“我跟他虽然认识得早，但我们真正在一起是跟你爸爸分开以后，他没有破坏你的家庭！”
“我的家庭？”愤怒再次席卷而来，朝曦控制着自己不要把茶水倒到她的脸上，用力闭了闭眼睛，手指却已颤抖，胸口处是阵阵心悸。
“朝曦，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我的处境和心理，但我真的没想过要毁掉你爸爸的事业，也没想让他死。在我心里你们一直幸福快乐地生活着，我不知道会这样的！”
“在你心里？呵～你这么想只不过是想要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只不过是为自己的不负责任开脱。”朝曦握紧茶杯咬牙切齿地，“你从刚刚起说的所有话都在把自己摘干净，你没错，你无罪，你是无辜的，都是别人的问题。你可真是我见过最恶心的人，恶心至极！”
朝语芙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还是她的亲生女儿，她脸色大变，“朝曦！”
朝曦盯着因气急而表情狰狞的朝语芙，尽力把愤怒咽下肚去，她没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里有压抑盛怒的颤抖，还有勉力在忍的哽咽，“你认识我爸爸的时候他就是个一穷二白的教书的，你不知道吗？他的家庭他的事业他的经济是个什么情况，你心里不清楚吗？你自己选择了他，要跟他在一起，你现在跟我说那不是你想要的？所以婚姻大事在你心里只不过是游戏？你现在把什么都推到别人身上，就好像你一点错都没有，你不觉得这样既幼稚又很可笑。你别把自己当聪明人，觉得别人都是傻子。”
两个人动静实在太大了，即使隔着玻璃墙，也让室内的陆衍和陆笙听到了声响，两个人皆看向这边，神色复杂。
朝曦毫无顾忌，只想将心里压抑的情绪一吐为快，“不是证明对方错了，就能证明你是对的。爱，也并不是仅靠一腔热忱就可以的。你这样极度自私的人，不配谈爱，也不配得到爱。”
朝曦起身，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抖，“我不想再见你了。我看到你就觉得很痛苦，你毁了我的家庭，毁了我的爸爸，也毁了我。如果你见过几年前的我，你会明白我的意思。那时的我就是一堆碎片，都是陆衍拼起来的。但你不会懂，你永远都不会懂，我也不需要你懂。从不知人间疾苦的人，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转身离开，没说再见。
朝语芙一直都知道朝曦不是一个乖顺听话任人摆布的小女孩，但朝曦对她的排斥和恨意还是狠狠地刺痛了她，这不是她此行的目的，她不辞辛苦过来见她不是为了让她数落自己的！
“朝曦，你恨我我能理解，可我再怎么说都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不该用这样的态度对我。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我可以给你时间，但我希望我们不要像这样下去，无论如何，以后我们都还是一家人。”
一家人？
朝曦握紧拳头才不至于转身给她一巴掌。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应该向前看，你爸爸和奶奶已经不在了，你应该忘掉过去好好生活，而不是一直斤斤计较。”
斤斤计较？
朝曦忍不住笑了笑，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又可笑至极的人！但她鼻尖的酸意迅速弥漫开来，她感觉自己耳边嗡嗡，情绪在崩塌的边缘。
转身再次面对着她，朝曦终于忍无可忍地，“你可能连我为什么恨你你都不知道是吧，那我告诉你，你听清楚了。我恨你，不是因为你抛弃了我，我恨朝家，也不是因为他们表面上养着我却希望我自生自灭。”
朝曦走了几步站在朝语芙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眼里有讥讽和轻蔑，还有悲哀，“是因为要不是你和朝家，我爸不会死，我奶奶也不会死。而他们死了，还要受你们羞辱。你们，没有人性，全家都是畜牲！”
说完朝曦拿起桌上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玻璃渣四溅，她脸上同时有泪落下，她听到朝语芙尖叫着站起来，像极了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朝曦冷静地看着这一切，泪眼朦胧里她感觉到陆衍和陆笙已经到了她们附近，她用刚好四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到，“朝语芙，你相信报应吗？反正我信，你且等着吧，时候还没到呢。”
.
朝曦抱腿坐在飘窗上，失神地盯着窗外，她已经以这样的姿势沉默了近一小时了。
陆衍知道她此刻不想多言只想独处，便交代人送上吃的后出了两人的卧房。
陆笙在客厅坐着，看陆衍下楼便摆起脸色，“我从不多过问你们之间的事，也不干涉你怎么待她，但总是惯着宠着就会越发没有分寸！无论以往发生了什么，语芙毕竟是她的母亲，没规没矩！”
陆衍沉默着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调出号码按下拨号，“秦叔，替我通知王助理一声，从明天起他不用再来上班了。”
陆笙站起来，与陆衍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满是怒意，“你这是在警告我？！”
陆衍挂掉电话，黑眸里是暗潮涌动前的平静，他静静看着陆笙，“叔父的手若非要伸这么长，我便也只能自断双臂了。”
陆笙冷哼，一言不发地打算拂袖而去。
“叔父，”陆衍起身叫住陆笙，黑眸里无风无浪，“我一早便跟叔父表示过，叔父怎么处置身边人我不管，唯独朝曦半分都不让人动，谁都不行。”
陆笙没有回头，只朝陆衍所在的方向偏了偏头，便带着隐而不发的怒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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