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风波】二.

马嘉祺“村上春树说，往下你必须成为这个世界上最顽强的人，不管怎么样。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你赖以存活之路，为此你要理解顽强是怎么回事——既然我们无法选择命运，那就只能接受命运。”

　　马嘉祺缓缓合上书，墨绿色的精装版硬质封面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鎏金的光。

　　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书本已经变得光滑的边角，叹息似的嘟哝了一句：

马嘉祺“无论爪牙多么锋利的猎豹，若是许久未曾享受过狩猎的快感，也只能沦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罢了。”

林逸“怎么，今个儿打算走文青路线了？”

林逸端着塑料盆子从不远处走过来，掀开盖在盆子上方的塑料布，摸出一盒烟隔空抛给他：

林逸“私藏的好货，尝尝对不对味儿。”

马嘉祺“抽烟有害身体健康。”

马嘉祺把书放到桌子上，慢悠悠地打开烟盒，然后眯着眼睛嗅了嗅味道，眉毛一扬，餮足似的赞叹了一句：

马嘉祺“不过这还真算得上是好东西。”

林逸“有害身体健康？……都是半截身子埋在黄土里的人了，谁还会在意这个？”

林逸正坐在床上修理着一台破破烂烂的游戏机，闻言嗤笑了一声：

林逸“哎，你听说没有，今天一区的那些人又搞出新乐子了。”

　　马嘉祺从怀里掏出一个做工精细的银质打火机——打火机的表面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飞龙。他动作优雅地抽出一根烟点燃，左手食指在桌面上轻扣了几下。

　　一股清冽的薄荷味道弥漫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间里，马嘉祺那副漂亮的面孔在袅袅升起的烟雾后面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马嘉祺“一区……？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林逸“无非又是抢领头羊的位置呗，还是熟悉的情节，我都看腻了。”

林逸用纤细的手指在游戏机底盘上拨弄了几下，漫不经心道：

林逸“听说新来了个刺儿头，有几把刷子，可惜没什么脑子，非要动那条地头蛇，结果被他手下给阴了。死不死的倒是不清楚，不过貌似被丢到黑区了。那家伙好像也挺倔，死活不肯低头，倒是个硬骨头。”

　　突然，“叮”的一声，游戏机启动成功，屏幕重新散发的微弱光芒让林逸忍不住喜上眉梢。

　　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直到确认游戏机的确修复到能用的程度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它藏到床板底下的盒子里：

林逸“看来这次李三儿卖给我的配件没掺水货，这可真难得。”

马嘉祺“他上次跟一个一区的小头目耍心眼，结果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不收敛才怪。”

马嘉祺咬着烟蒂，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

马嘉祺“这个游戏机很重要？我看你摆弄好几天了。”

林逸“当然，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了。”

林逸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一样，笑得格外灿烂，平日里那双令人琢磨不透的双眸也难得露出了一丝单纯的孩子气：

林逸“本来以为它已经彻底报废了，没想到居然真的能修好。”

　　马嘉祺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弯着眼睛问到：

马嘉祺“林逸，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林逸“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嘛，”

林逸敛起笑容，语气似乎有些不耐。

林逸“杀人了呗。不过是误伤，我那属于正当防卫。”

　　马嘉祺摇摇头，便不再言语。他知道林逸的案底绝对不仅仅是误伤他人这么简单，不过既然他不愿意告诉他真相，那他也不会强求——只是闲暇无事的时候有些好奇罢了。

　　他们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小半年，但是马嘉祺心里明白，他们对彼此仍有提防。他自己也有不可言说的秘密，所以对方的选择性隐瞒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马嘉祺到现在还记得他在舟山男子监狱第一次见到林逸时的情形——兴许是受了尼古丁的刺激，他的回忆也就伴随着潮湿的水汽慢慢地发酵起来了。

马嘉祺“喂，你叫什么名字？”

打扮得灰头土脸的马嘉祺注视着自己的新室友，语气很熟稔——然而他“进来”的时间也只是比对方早了一周而已。

　　林逸看见了他刚冒出发茬的头顶，了然地点点头，随即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林逸“我叫林逸，你呢？”

　　第一眼，他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只即将步入狼群的兔子，长着圆滚滚的身体和柔软的小短尾巴。但是仔细一看，原来这只是一层精明的伪装。

　　他们是同类人，所以马嘉祺能感受到林逸隐藏在皮囊底下的模样——这是一只尖牙利爪、满腹算计的狐狸。只要时机成熟，便会毫不客气地露出獠牙。

马嘉祺“我想去黑区。”

马嘉祺用腿一蹬桌子，转椅往后撤了几米。他把烟摁到桌面上，一股微糊的气味惹得林逸皱了皱眉。

林逸“你想当滥好人？”

林逸问，他似乎在笑，只是眼角眉梢处透着一股子阴险的戾气。

林逸“你应该知道地头蛇在黑区安了眼线，铤而走险可不像你平时的做事风格。”

马嘉祺“但是‘那位’也看着呢，不是吗？地头蛇还没那个能耐，敢公然在黑区的地盘上闹事。”

马嘉祺已经开始穿大衣了。

　　林逸走到他眼前，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声音压得很低，透出一股子凉意：

林逸“那你他妈回来就得死，可得想清楚！我可没那个功夫给你收尸！”

马嘉祺“道理我自然明白。”

马嘉祺轻轻地掰开林逸的手，笑容里包含着一股淡然。

马嘉祺“有些事情是你我都要做的，如果坐以待毙的话，机会是不会主动找上门来的。而且——我对那小子还挺感兴趣的……直觉告诉我，他的价值绝对不会小。怎么样，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权当散散心好了。”

然后他开始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盯着对方。过了良久，林逸有些厌弃地骂了一句什么，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向装着铁栏杆的小窗口。灯光折射在马嘉祺的侧脸处，他的眼睛宛如一块蒙上了尘雾的上好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