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急得要疯了。
那么大个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沈七望着武汉的方向,声音哽了下,“不用找了。”
李庭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狠狠一落。
“你回来干什么?!”陆勋一把按着叶瑶卧倒地面,尘土落了一身,陆勋恶狠狠地瞪着叶瑶,怒吼着她。
地面还在剧烈晃动,城墙塌陷,尘石炮弹铺天盖地而下。
叶瑶真挚地看着他,手指拂过他的脸,为他擦去那些血迹的斑驳,她轻声说:“陆勋,我叶瑶也是军阀之女,守卫国土,也是我的责任。”
我知道,娶我从不是你的意愿,从头至尾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可是陆勋,我不后悔,即使你从来不回家,即使你对我永远都是漠然。
这些年,所有暗夜滋生的怨言,都在那一句“照顾好我的妻女”里消散了。
咽喉痉挛,陆勋紧紧地注视着她,充满血丝的眼睛湿润了。
什么炮火,什么嘶吼,都撞进了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化作无声的缱绻。
十月二十五日当晚十点,侵华日军先头部队进入汉口城区,武汉沦陷。
民国上将衔陆军中将陆勋,与其妻直系军阀叶氏之女叶瑶一同殉国。
战争进入相持阶段。
铁轨遭到破坏,沈七一行人不得不从火车换成了汽车,又从汽车换成了最原始的马车。
沈七找李庭要了些食物和水,递给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陆云萱,“吃点东西。”
陆云萱抬头看着沈七,眼泪哗的一下又掉下来了。
自从知道了陆勋和叶瑶以身殉国后,陆云萱就一直抱着自己坐在角落里,一抬眼,就止不住的哭。
沈七蹲下了身,把她粘到了脸上的头发别到耳后,放缓了声音,“吃点东西吧。”
“叔。”陆云萱声音已经哑了,“我吃不下。”
尽管沈七知道自己不应该说这话,可他不得不说,陆云萱要在这么不吃不喝下去,会撑不住的。
“你不好好活下去怎么对得起他们?”沈七收起了脸上的担心和难受,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他们要我好好照顾你,我照顾了,是你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这就怨不了谁了。”
在陆云萱心中,沈七一直都是很温和的,即使有时候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却也没有如此不近人情的冰冷。
她瞪大了眼,睫毛上还挂着颗小泪珠,怔愣地看着沈七,不敢相信这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沈七把吃的和水放在陆云萱身边,转身出去,在李庭边上坐了下来。
“来了来了。”六顺边往这边跑着边喊着,“二当家的,货来了。”
躺在草垛上的人一挥手,一巴掌拍在凑到自己跟前的六顺的脑袋上。
“我刚睡着你就给我吵醒了,找打是吧?”话虽是这么说着,神情却慵懒,没有一丝被打扰的烦躁,他懒懒地挑起了眼皮,顺便给杵到自己眼睛底下的六顺翻了个白眼。
六顺最喜二当家的这个眼神了,无法无天到没边儿了,大当家的都得让他几分。
他问着:“到哪儿了?”
六顺见他不仅站起了身子,还张着脑袋往外望,赶紧把他拉了下来。
“二当家你小心些。”六顺紧张兮兮的说,“驾马那个有枪。”
闻言,他敲了下六顺的脑袋,神情堪忧的说了句“笨死了”,而后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玩意,手指勾着,往六顺眼前晃晃,“他有咱也有,怕什么。”
说着,他吹了声前两天从大当家那儿学来的口哨,紧接着说:“兄弟们,取货去咯。”
李庭见过炮弹见过坦克,可就是没见过从山头四面八方冲下来的山匪。
没等他掏出枪来,手就被石子打了,再一抬眼,得,人又被一脚踹地上趴着了。
李庭简直要哭了,他一个当兵的怎么这么菜,被一群山匪给踹趴下了,说出去丢不丢人啊。
反倒是陆勋和陆知年要他保护的沈七,不仅一脚扫倒了好几个,还一把把他捞起来了。
有个词儿说得好啊,寡不敌众,就算沈七一脚扫倒好几个,也抵不过人家人多枪多,没一会儿三个人就被绑成麻花儿了。
“二当家的,他们没多少货啊。”六顺在马车上搜了一通,除了衣服和干粮,就没多少值钱的东西了。
他跳下马车,踹了离他最近的李庭两脚,“怎么这么穷。”
李庭:“……”这还怪他了?!
“二当家的,你蹲车底干嘛去?”六顺凑了过去,只见二当家的从车底掰了两根金条出来。
他从车底翻出来,拍着身上的灰,吐槽着:“六子,你说老贺怎么放心让你跟着我出……”
六顺还没听见二当家的数落完自己,就听见二当家尾音飘了,然后视线落在了那个穿蓝色长衫的男人身上,愣了一下,然后望天啊了一声,说:“六子啊,咱们今天白忙活了。”
山寨中,厅堂里,长桌上。
大当家贺青山坐在正中,右边上是二当家夏憬瑜,往下数是六顺,岁漪,还有孟三。
左边依次是沈七,李庭,陆云萱。
贺青山身为一个寨主,长得倒是斯文,也是仪表堂堂的,没有多明显的匪气,但一开口就全是江湖气,他拱手道:“沈七爷,今儿个得罪了。”
“贺当家的客气了。”沈七笑得要多假有多假,装都装得不走心。
贺青山把左边一边的人都看了一眼,这才说:“既然都是沈七爷是画堂春的班主,那各位就先在这儿住下,不知沈七爷意下如何?”
“那就多谢贺当家了。”沈七也是拱手作谢。
“那你们先聊着。”贺青山起身说,“我准备饭去。”
直到贺青山走,夏憬瑜才发现沈七的眼神真不是盖的,越来越精湛了。
还没等夏憬瑜做出反应,六顺就先来了句“沈七爷,把你眼神收收”。
夏憬瑜赶紧拦着六顺,生怕沈七一个不爽就蹦起来把他打了,毕竟一个沈七抵好几个六顺,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不对。
夏憬瑜干笑了两下,“我不都给你解释了吗?我带着画堂春的人在寨子里这不是挺安全的吗。再说还把你都带来了,这已经够意思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