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成名，荣耀加身。
一曲回神，思绪万千。
他仍唱着，仍唱着，视线却落在了夹在斑斓中的那些墨绿色上。
那是属于守卫的颜色，明亮而坚毅，正直而高尚。
这色彩怎是……如此的好看。
或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又或是他的眼神太过冰冷，竟让其中一人挑起了眉梢。
陆知年的指尖轻点着桌面，侧头问宋黎：“中间那花旦是谁？”
宋黎心头紧了一霎，“沈七。”他笑了笑，“华亭名伶。”
陆知年似乎若有所思，自是未听见宋黎那句带着轻蔑口吻、难辨真假的“名伶又如何，到底还不是一介戏子”。
临近尾声，司令忽然说道：“堂堂一个楚霸王，却将心爱之人推向了刀刃之下，到底是无能啊。”
听到这话宋黎正欲说什么时，陆知年看了他一眼，话止于喉间，他就眼睁睁的看着司令起身离开。
见状，班主赶紧跟了上去，“长官，还没演完呢？是这戏不好看吗？”
司令看了眼台上还在唱的沈七，应得淡漠却也圆滑：“七爷的戏怎会不好看，只是军务在身，不便久留。”
听见这话，陆知年看着台上的人，笑了笑。
这花旦厉害呀，连司令都得给几分面子。
宋黎蹙了一下眉，神色恢复平静讲刚才未说出的话说出：“分明是虞姬自己拔的剑……”
“宋黎。”陆知年收了笑容，话中凝着的少有的严肃让宋黎不觉挺直了背脊，“这花旦是不是叫沈七？”
宋黎：“……是。”
陆知年看着一脸憋屈的宋黎，笑道：“知道司令为什么要让我们今天来看戏吗？”
“将虞姬推向死亡的不是项羽，”陆知年看着戏台人散，“是被.逼无奈，是乱世的无情，是兵败的绝望。”
陆知年看着宋黎，“军令下来了，国.军第三十八师团驻守华亭，无军令，撤退者军法处置。”
“我们要守着华亭，守着华亭的民众，勿要重蹈覆辙才是我们来看这场戏的真正目的。”
戏台上的人散了又来，杯中的茶凉了又换，宋黎沉默不语，陆知年也凝着沉重。
两人做了一会儿，陆知年率先起身，宋黎跟了上去，却见他朝班主走去。
陆知年说:“班主，我想见见沈七。”
本还笑着的班主一听见这话笑容一僵，犹豫了片刻，说:“长官这……我去叫他。”
“你见他做什么？”宋黎的语气是毫不掩饰的藐视。
听见这话，陆知年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后台。
沈七已经脱了戏服，刚把头饰拿下来就见班主从外面走了进来。
“沈七。”班主走到沈七身旁，“外面有个长官要见见你。”
正准备卸妆的沈七动作一顿，灯光映在他的眼中，如同落进了古井，深不见底却寒意肆虐。
“不见。”
沈七将水泼在脸上，面上一凉，耳旁的声音也随之淡了些。
“沈七，”班主绕到沈七前面，阿谀中多了几许严肃，“要是往常也就算了，但今儿你必须得出去。你知道外面要见你的那位是什么身份吗？”
沈七抬了头，似笑非笑的盯着班主:“哦？什么身份？”
“陆知年，驻华亭的第一陆军少将，”班主说，“他是你能惹得起的人吗？！”
沈七拿过毛巾擦净了脸后，随手将毛巾搭在面盆沿上，微抬了眼眸，漫不.经心的扫了班主一眼:“是吗？”
他轻笑了一声，嗓音妖冶，语调散漫:“我沈七一介戏子，惹不起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他陆知年一个。”
班主说:“你……”
班主还想说些什么却奈何沈七已经掀开帘子，走了。
陆知年等了好一会儿才见班主出来。
一瞧班主脸上溢出脸的笑意，陆知年就差不多知道些了。
班主说:“长官，那个……”班主琢磨着怎么给沈七找理由。原话他可没胆儿给这位爷说，于是来了个最没水平的，“沈七估计走了，里面没人。”
班主说完觉着不妥，又补一句:“他一直都是唱完戏就走的，不知道您要找他。”
班主说完又发现漏洞了。他这么说岂不是显得沈七架子大吗！
他心虚的瞟了陆知年一眼，见陆知年挑了挑眉，瞥了眼早已散场的戏台，“走了？”
“对，走了。”班主点着头。
这班主一点也不会处事呀。陆知年想。
陆知年笑道:“那行吧，谢谢班主了。”
“哪里哪里，长官客气了。”送走了这位大爷，班主心底顿时就松了口气。
出了画棠春，陆知年说:“你先回去吧。”
宋黎回头看了看画棠春，“行。”
沈七一出巷子就看见了站在街旁的陆知年。
正当他思索着要不要退回去时，陆知年走过来。
到人眼前，陆知年似笑非笑的看着沈七，吊儿郎当的语调挺实在跟身上那身军装不符，反倒添了些地痞流.氓的调子:“七爷这是去哪儿啊？”
沈七平静的看着他，面上没有一丝要溜走被抓包的尴尬神情，坦荡得很。
他说:“我这就一平头老百姓，去哪儿犯不着跟陆长官汇报吧？”
“汇报就不用了，”陆知年笑道，“我就是担心像七爷这么有身份的人怎么能从后门儿走小巷呢？那多不安全。”
沈七说:“……陆长官言重了。”
陆知年笑笑:“国民军官应该的。”
沈七:“……”
“七爷，我这人不喜欢绕弯子，有话就跟你直说了。”陆知年敛了几分嬉笑，“我想请你唱戏。”
沈七眉梢微微一挑，神色淡漠地看着陆知年，“陆长官难道不知道吗？我是从来不给别人唱戏。”
“那就在我这儿开个先例呗。”陆知年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跟身上的军装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时间竟让沈七不知道该怎样做了。
“要人人都像陆长官这样说，那我这先例岂不是开了很多个了？”沈七说。
“那不是还没人开先例嘛，再说了七爷，”陆知年跟沈七并着肩，伸手将胳膊肘搭在了沈七肩头上，一副“我俩很熟，哥俩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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