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温客行“虽说我没看出什么破绽，但我这些年从未看错过，一眼见了你背后的蝴蝶骨，分明应该是个美人。”

温客行边说边盯着对方的表情，那青黄的脸上未见怒气，反而微弯了嘴角，往另一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眸中一瞬间流露出的神色真可谓水光潋滟、顾盼生姿，绝非眼下这副皮囊所配得上的！于是趁那个夸张的白眼尚未归位，温客行突然抬起未拿酒杯的手，袭向周子舒的脸。这原本志在必得的一招却意外地什么也没摸到，被对方似是早有提防地手捉了个正着。

痨病鬼“怎么，温兄，这难道是场鸿门宴？”

周子舒那双漂亮的有些过分的眼瞪过来，啼笑皆非中竟然隐着几分料敌先机的得意。

温客行“自然不是。只是太想知道，扒下你这最外头的皮囊，里面会藏着一个怎样的美人！”

温客行笑得灿烂，感觉钳制自己的那只手上的力道，似乎比预想中的更小，于是向前倾身，使巧劲用力向前一探，终于得逞，摸上了周子舒的脸。

温客行“奇怪……奇怪，竟然摸起来像是你自己长得似的。”

被摸到的人反而不在抵抗什么，似乎给温客行留下足够的时间，来分辨那玩意究竟是人皮还是猪皮做的。径自拎过席上的酒壶，自斟一杯，缓慢中似是带着些许怀念，一字一顿的慢慢道：

痨病鬼“正是在下不才自己长的。”

温客行咦？这语气……这人对我竟似不设防吗？这是对待万恶之首该有的样子？

温客行眯起双眼，将眼前这人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似乎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审视着什么难解的谜团。

温客行“你叫周子舒？”

温客行边说边靠的更近，一双笑眼带着几分认真，使气氛更添几份暧昧。

温客行“我叫你子舒成吗？”

此话一落，原来举杯欲饮的人动作忽然一顿，周围的好气氛不知为何瞬间散了大半。温客行眉头一簇，刚想说些什么将这话题岔过去，只听周子舒一口将酒喝进，带着些微叹惋地说:

痨病鬼“此名已改，不叫也罢。你可以叫我周絮，柳絮的絮。”

温客行“周絮……”

温客行咀嚼着这两个字，品不出这改名的背后隐藏了怎样的故事，只得捡了这个“絮“夸了起来，

温客行“好名字！周而不比，身若飞絮。”

周子舒听了，不置可否，只是又倒了一杯酒，喝凉水似的仰头灌了。温客行知道，如今这氛围实在不适合再谈论什么，礼貌告辞改日再叙方是良策。可一方面怀念刚才那阵交谈的自在契合，一方面也实在想知道这人对自己父母的旧事所知深浅。就硬是沉默着看着周子舒一杯接着一杯，不一会儿就倒空了大半酒壶。

似是知道鬼主的最终目的，再次倒满酒杯的人终于舍得停下，讲酒杯悬停胸前，叹了口气，开了口。

痨病鬼“我师傅曾说，当年他有一位姓甄的至交好友遭了难，其师门也被逼无奈，将这一家逐出山门。我师傅得了信，原本以和那人约定好过来投奔，将一家老小托庇于四季山庄，其子也将拜入我门成为我的二师弟，可叹半路不知哪里出了岔子，那一家三口未能如期而至，最终不知所踪。”

周子舒垂了眼，长睫掩映下神色不明。他低声叙述，话音轻得似乎连嘴唇都未曾动过。

痨病鬼“我师傅他生前费尽心机，几经打探，终于得知那甄家侠侣已遭不测，只留下一可怜稚子沦落鬼谷，化名温客行。只是当时他老人家以缠绵病榻，沉疴难愈，几番挣扎后还是仙逝了。临终前仍交代我要领回我的师弟。”

温客行听了，漫漫地坐正了身体，沉默不语地凝视着周子舒的脸，半晌后才嗤笑出声:

温客行“周庄主这个笑话可并不好笑！我父生前可没有提起要投奔于谁，也从未说过自己有什么至交好友！我也不可能跟谁出谷！”

周子舒闻言脸上并未漏出惊讶之色，顿了顿，才放慢语速劝道:

痨病鬼“我还有一师弟九霄排行老三，而二师弟的位置一直留着给你！老……温兄虽为鬼主，但谷中生活着实凶险难测，还是跟我离了此地吧。”

温客行周身得气质忽得一变，仿佛周围都陷入了死一般寂静，连风都在竹林之外驻足，瑟瑟地不敢吹进来。似是过了许久，温客行那绷紧了的面上才漏出一个笑来，那笑不同于以往，只是嘴角裂了开来，眼角一丝笑纹也无，黑沉沉的眼底更是深如九幽。

温客行“太迟了……周庄主，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