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崔符离正经了事情便做得快了。从他嘴里得来的消息与从皇后手中换来的消息相差无多。
可安子夜却一点也没有轻松的感觉,反而是更加觉得疲累。无力的靠在罗汉榻上,手搭在几子上,支着额头,用手指捏了捏鼻骨,顿感无力。
人死了,还是不愿相信那么一个活生生地前一日还在怀里哭闹的人就这么冰冰冷冷地成了具了无生机的尸体。他也以为自己可以足够狠心,将云祁只当作一枚棋子的,只要云祁听话,他也是可以陪他演一出情深不寿的戏码。
果然人心是最难算计的吗?安子夜不奈地甩了金丝软枕出去,只有轻轻落地的声音,一点也不痛快。
本以为一厢情愿地是云祁那个傻子,结果云祁看开了,想要放手了,他反而是不愿松手。
云祁的样子不断出现在脑海里,一点点的,越来越清晰。
三年来,每日入梦只能的一个背影,现在却是如同云祁活着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般,似乎伸手可及。
安子夜痴痴地朝含笑的云祁伸出手,云祁也笑着回应,伸出纤细的手。安子夜的心中狂喜,以为云祁原谅自己,猛地一起身想要将人拥入怀中。扑到的却是一片空空荡荡,心中霎时失望。
清河宫外,福泉焦急地来回走着,听着里面不断传出的砸东西的声音,他的心在滴血,爷您怎么这么败家?
可他不敢进去,先不说安子夜此刻正在气头上,听里面的声响,一时片刻这怒气还消不下去。再者说了,这位爷当初先帝可都没拦着的,更不要说他一个小小的宫人。当初先帝可更败家,一天天的,千年的漆器棋盘,和氏璧玉,凤栖琴,蒙顶茶,可每天都供着这位主子。
安子夜砸累了,便直接倒在龙榻上,宽大的龙榻,同时容纳三四人也不成问题,如今空空落落的,反而是差了。
回想着当初搂着云祁时,他还曾玩笑,云祁这么瘦弱,该吃胖些,否则捏起来都没有肉。当时云祁在他怀里,被吻得七荤八素的,倒也没忘给了他一记眼刀。
那样子煞是可爱,他没忍住,便俯身吻了下去,招来身下之人一阵惊呼。
昔日在这榻上发生的一切都还在眼前,似乎就在昨日,可又像是过去了数十年。等到真正失了对方,才恨不得每时每刻当初不与对方绑在一起。
云祁有一日心血来潮,拉着他到榻前的一张半人高的铜镜面前坐下。铜镜打磨得极光滑,可仍是有些昏黄,模糊的人影,但却模糊不了那人身上灼目的光华。
身着龙袍的少年小小的手握在他的发,手中举着青玉梳,笑着说要为他绾发。
他看向铜镜,铜镜里倒映出的男子精美绝伦的脸上是那般自然的笑意,对着身侧的少年,温柔的笑容将人酥化。
他微愣,惊诧自己的笑容竟然这般轻易地朝少年展露,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云祁似乎没觉察出他那一瞬间的凌厉,自顾自地为他梳着如瀑墨发,鸦鸦青丝在指尖穿绕。云祁的动作很熟练,似乎常做此事,思及此,没由来地,他心中一堵,郁郁的难受。
他控制着情绪,将这些不该出现的变化都掩饰得好好的,云祁轻柔的一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镜中男子,一袭白衣,纤尘不染,错愕地看着自己,一头青丝被人细心地绾在发冠里,白玉金冠,将他的气质衬得更为出尘。
他都有那么一瞬恍惚了,这样干净清澈的人,不该是自己如此阴谋算计,行事狠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