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向我
君玮国内外让陈国与赵国一战的呼声空前高涨,苏誉却在这个时候挑了批贡礼施施然去了晁都,拿此事上书给久不闻政事的天子。那折表书被封在红木匣子里,我偷偷看到过,说的是他曾如何对赵王像亲兄弟,赵王却始终把他视作眼中钉,几次加害,月前被刺虽不能确定是赵王指使,但也绝非不可能。只不过他看姨母年纪大了,赵国和陈国在上一辈是友好邻邦,再加上大家都是天子之臣,除非失道,否则不宜互相攻伐。这次这事就算了,看是不是把行刺的女刺客说成是个罪臣之女,为报私仇,希望天子能大事化小。
我由衷赞叹:
叶蓁·君拂这着棋可走得妙,王室式微已久,天子很久没被人尊敬过了,此次苏誉拿这么一件大事来征求他的意见
叶蓁·君拂不只如此,天子感佩苏誉德行高尚,即便差点被刺身死,也是以怨报德,又这样的尊王崇礼,特赐苏誉显卿之名,是比公爵还高的爵位,待他即位后,地位当高于天下诸侯。姜国那位能臣丞相快气死了,却没别的办法,其实算起来他也没什么损失。
我站起来扔掉手里的佛桑花枝,想了想道:
叶蓁·君拂即便卫国当日不亡,还能勉力支撑,倘若有一日被陈国看上,也难逃覆亡的命运。
君玮轻声道
君玮陈国有苏誉,卫国亦有叶蓁。
听到他这么称赞我,还真的吓了我一跳,想了想,无奈道
叶蓁·君拂不成啊,我不是他的对手,父王不让我插手朝政的,我都只是纸上谈兵罢了。而且我【不想与他为敌】……
君玮仔细看了我一会儿,头偏向一边:
君玮若他看到你,一定会喜欢上你
叶蓁·君拂啊?
他还在继续:
君玮他一定将你囚在陈宫之中,花开花落,岁月匆匆,彼此爱恨交织,纠缠折磨,你一定会过得很惨
叶蓁·君拂额……
他瞥了我一眼
君玮这有什么好奇怪,古往今来这类故事大多是这样,最后要不是你把他折磨死就是他把你折磨死,死后才知道彼此的重要,总之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他叹了口气,转头认真看着我
君玮我从前总是害怕你去找苏誉报仇,觉得是他灭了卫国,你很恨他的,但其实阿蓁,你很欣赏苏誉对吧。
我不自在的偏过太,不去看他
叶蓁·君拂胡说什么……
他神色黯了黯:
君玮因你最终是要刺陈,我才对陈国的事……如若我告诉你,慕言他……
叶蓁·君拂怎么了?
他牢牢看着我,记忆中君玮真是很难得有这种严肃模样,半晌,他摇了摇头:
君玮没什么,他很好,你从小就喜欢他,到死都喜欢他。
我坐在他对面,他干脆转身背对着我,中间隔着一张冰冷石桌,他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
君玮可若有一天你发现没有办法和他在一起,也不要难过,阿蓁,我,我总是在这里的。
叶蓁·君拂【君玮他……是不是已经知道慕言得身份了】
我没有说话,也就没有打扰他,拖着小黄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凉亭
他的声音清澈,略有些隐忍:
君玮那些话你总当我是信口开河,可我说的那些,没有一句不是真的,我喜欢你这么久了,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我转头看向道旁花开正盛的佛桑,我沮丧万分地蹲在地上想,这些花已经持续姹紫嫣红了二十多天,花期如此漫长而坚强,几时才谢得了啊
叶蓁·君拂慕言,你和我真的不可能在一起吗?
…………
我把那些舞步都教给公仪薰,公仪薰竟不动声色地将每个动作次第复原,身姿曼妙如同泥地里新生的小树,渐渐长大,枝条刺破苍穹,开出无与伦比的美丽青花。
七日后是夏狩。据说公仪家自立门便将这习俗延续下来,为的是让后世子孙不忘立门艰辛,以免日日泡在脂粉堆里忘了曾在马背上建立的功勋。
看起来老实的君玮借着微醺酒意大着胆子拱手向公仪斐:
君玮听闻公仪氏长女舞技卓绝,玮孺慕久矣,今日有幸晤得蒸小姐,实玮之幸,盼小姐赐玮一曲,若得小姐一舞慰玮所思,玮感激涕零。
话说得这样谦卑,公仪斐一定不好意思不答应,压抑着不快点头:
公仪斐君公子哪里话,薰姐便去准备准备吧
试调时公仪斐不成不淡问了句
公仪斐什么曲子?
我抬头回答
叶蓁·君拂青花悬想
他愣了愣,随即展颜,轻声一笑:
公仪斐这曲子斐倒会呢,不若让斐代劳吧。
那样的笑意融融,眼里却无半点笑意。
乐声似泉水淌过林间晨风,公仪薰涂了墨绿脂蔻的指尖自浅色的水袖中露出,白丝软鞋踩着琴音,就像那唯独的一枝青花要攀着身体长出,却被扬起的纱衣轻而易举绑缚,那些动作有着禅意的美,比那一夜她跳给公仪斐的还要令惊叹佩服。
光线问题,看不清高位上和曲的公仪斐神色如何,难得的是没错了曲音,沿席落坐的门客无不屏气凝神,偶有两声情不自禁地轻叹,都被琴音掩过。来在座的不愧知识分子,艺术鉴赏水平普遍不低
一曲舞罢,四下静寂无声。公仪薰雪白脸庞染出绯色,似冰天雪地间胭脂水,那高高在上注视公仪斐的模样,像是没什么可在乎,手:指却在身后紧紧抓袖角。她想要他一个称赞,是在等着他的称赞,这心情我能理解。
侍女自公仪斐面前将琴抱走,他抬头对上她目光,不动声色淡淡一笑:
公仪斐这舞很别致,从前没见薰姐跳过呢
卿酒酒·公仪薰怎么会没见过,门说这是从前你做给我的曲子,我编给你的舞
一旁的公仪珊腾地站起身来:
公仪珊你……
一个童声自席间糯糯响起
配角姑姑编的舞,是新教爹爹弹的曲子,是娘亲为爹爹跳的这个舞,昨儿娘亲还跳给我们看过,姑姑胡说
说话的小男孩是公仪珊的儿子,我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叶蓁·君拂哦!你母亲编的?
配角就是我娘亲编的
我淡淡道
叶蓁·君拂我记得《青花悬想》是八年前,永安卿世家的卿酒酒大小姐所编的吧!
众人这……
公仪珊这……
话未完被公仪斐皱眉打断,声音压得极低:
公仪斐够了,你是我姐姐,珊妹既是妻子,便是你妹妹,有什么可同她争的,你事事比她强又能如何,也该差不多点了,拿出做姐姐的样子来,成天同自己弟妹吵闹有什么意思。
公仪珊揽过身旁的锦衣小童,眼光冷冷投向公仪薰顿在半空中的那只手。公仪斐似乎对一切暗藏的机锋都浑然不觉,含笑递琴给我
公仪斐这琴倒是把好琴,君姑娘可要收好了。
事情到这一步真是未曾料想。这一支青花悬想,公仪薰跳得很好,从来没有过的好。可公仪斐对她说,够了。
叶蓁·君拂【公仪斐,竟然你不领情,那我就让你后悔莫及】
手中执了扇青瓷酒盏的公仪斐漫不经心瞟过来一眼,公仪薰从我怀里接过琴:
卿酒酒·公仪薰回去吧,近来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累了。
可整整三日,公仪薰没有走出她的院子。竟然如此,我直接带着佳钰去撩美人了
卿酒酒·公仪薰你这……
叶蓁·君拂如果你想挽回,就全听我的
良久,她坚定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几天,公仪薰完全不去理会公仪斐的事了,每天我和君玮,佳钰已经公仪薰四人天天谈天说地,戏谑玩耍,公仪薰和佳钰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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