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阳抬首,眼前是护城清朗的面庞和星火的船灯。突然笑出声。
迎着剑锋,向前落落一步。
“是吗。”
定阳正对着护城的眸子,
“我若说不,你会怎样?”
“……定阳,你别…挑战我的底线……”
护城执剑的手不着痕迹地往后偏了偏,但仍抵在定阳脖子上。
“嗯……护城。”定阳奇之,又一步向前。锋锐的剑锋比着她的脖子掠过,沁出了猩红。
定阳仄笑,“你舍得杀我吗……”
沉默。
“护城,”定阳捏着剑尖,漫不经心。“护都军的剑法古今独步,您要想杀定阳,轻而易举。”
“但是,”定阳瞥了瞥珊然的护城,“你能杀我,却控制不了我。”
“选吧,”定阳将喉部对着剑锋,劚玉如泥的刃缘,只消护城稍稍手抖,定阳就有可能血溅当场。
“杀我,还是,放了我……”
……
护城不是面无表情,只是在灯火阑珊下,看不清阴晴圆缺。
灯烛中,护城沉吟片刻,高高绷起的剑刃,
终究松了下去。
锒铛一声,收剑入鞘。
大红官袍,背过身去,不想面对定阳。
……
半晌。
……
夜风吹红袍,灯火映朦胧。
护城道:“杀皇族,按例,诛九族,你可知…”
“护城……”定阳微叹。
“我知。”
“然,朱陇,掳人妻女,鱼肉百姓,本是罪该万死,可知?”定阳反问。
护城:“……”
护城无言。
“护城,”定阳想到什么,神色略有黯然。“你是朝廷的人。知道也好,不知也罢。”
“有些事,交给洗星司,就好了。”
朝廷的人吗。
……
两人无言。
由画舫朝外看去,四面笼雾,一片霭霭;惟见天心,星月承转。
风中,灯华中,烟雨中,护城偏头。
“定阳……”
“怎……”
“你可记,当年,麓江,依旧这副模样。”
“你,还是以前的你吗。”
定阳闻言,诧异,看向护城,对上他墨色的眸子。“记得…又怎样。”
“护城,你说过…人是会变的……”
“是吗……”护城呢喃。
是吗。还用问吗,定阳心中笑。
“护城,”定阳正色,“记住,”
“你,是尉门都军,一品卿,护城;”
“我,定阳,只洗星司的一名僚属。”
“从那时起,你我再没可能……”
护城:“……”
定阳也不言,将时间留给护城酝酿。
……
忽而,有人声嘈杂,
定阳侧头看向舫内,不远处,舫内人头攒动,偶有刀光剑影,骚乱一片。
萤石霖王残党,正在搜查刺客,不多时,就会搜到定阳所在位置。
舫下栏杆,轻舟处,一声孤笛,催促定阳,时间已经不多。
“护城,”
定阳拍了拍手,擦掉手中的血。
右手“啪”地一下,落在护城肩上。
“时候不早,走了。”定阳说。
“……”
“好。”护城道。
定阳向后眯了眯眼,撑着栏杆,将脚一踏,借力,纵身翻出去。
褪了华衣,定阳穿一身夜行服。夜行服在空中划出道漂亮的弧线。
一声哨响,舫下阴影处,开出了一只小筏。
护城站在栏头,看着渔夜中的轻舟,渐行渐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