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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书欣逃课了。

上次和老师那顿怼，除了不再让陆柯燃来接她这一点有所悔改，一是不想给自己造麻烦，另一点就是她不想听到老师再骂陆柯燃垃圾。其他的虞书欣依旧我行我素，甚至更过分的，她完成了人生第一次逃课。

那天晚上陆柯燃走后，她屏气敛息敲下了那一行字，并没有告诉她原因。虞书欣对于面子问题倔强的要命，就算不被陆柯燃理解而后吵了一架冷战了几天，她也不愿意告诉陆柯燃，不让她来是因为被老师看到了。

虞书欣总想在她面前获得某种奇怪的认同感，她违反学校的规定，违背母亲的意愿，周末和她们混迹在夜店，就是为了让陆柯燃认为，她们是一样的人，她想和她一样，成为漂泊无依在午夜狂欢的灵魂。

那天刚准备放下手机午休喻言的简讯便传来，虞书欣微眯着眼阅读那串难懂的繁体字。

“陸柯燃右手臂受傷了，下了課來看看她吧。”

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令她心脏抽紧的一句话，让她早已将前两日的冷战抛在脑后。有赵小棠帮忙放风，虞书欣成功躲过了老师和巡视的教官，偷摸来到陆柯燃这个“过来人”曾告诉她的矮小围墙，踩着墙下的石头艰难地翻出了校园。

“喻言？”顾不了拍落裙摆上白白的墙粉，虞书欣便直接拨通了电话，“你们在哪里啊？”

此时喻言正坐在陆柯燃身边等她包扎，一边不耐烦地拿起手机，听到对面女孩急切的询问，愣了几秒。

“…我出去一趟。”喻言丢下了一脸莫名其妙的陆柯燃，拿着手机快步走出去。

“书欣？”喻言关上门，倚靠在墙上接起电话，“你出来了？”

“陆柯燃在哪里？”

完全没想到虞书欣会在这个时候出了学校，有些慌乱又窘迫的喻言一只手用力抓了抓头发，“呃，市立医院。”

搭着计程车一路狂飙向市立医院，进大门咨询了护士站就去往陆柯燃和喻言所在的楼层，少女连走带跑，不安的脚步声清脆地打在医院地板上，深色的裙摆在淡淡的消毒水味中飘动。迎着光跑过医院狭长的走廊，终于在尽头处看到了二人。

陆柯燃坐在靠边的座椅上，右手臂缠了石膏，另一边用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半捂着脸。喻言站在一旁，倚靠着墙抱着胳膊，头偏向另一边，两人明显在赌气。

“我的妈啊，这也太难找了吧。”虞书欣呼呼地喘着气，站在两人面前，“宝贝你怎么样了，给我看看。”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又在即将接触到她手臂的时候，手掌顿了顿。

那句脱口而出的宝贝，微妙地在冷战中扮演了一个角色。

“好得很。”喻言在一旁没好气的偏过身子看着虞书欣，一只脚抵在后面墙壁上，“我有什么毛病啊？真是太闲了才给你发简讯。”

“你有病吧，她在学校上课你这个时候发简讯给她做什么？”听到喻言阴阳怪气地冲虞书欣发无名火，陆柯燃忍不住回怼了一句。

虞书欣还是满脸疑惑地看着她俩，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陆柯燃张了张嘴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出一趟医院而已，没想到喻言发简讯告诉你啦。”

喻言心里也委屈，不知道何时开始，好像通过这么多天看着虞书欣和陆柯燃相处下来，她们之间的事情需要立即互通已经成为了彼此心照不宣的习惯。自己只不过是当时心急没忍住，直接发给了虞书欣简讯，怕她晚上没有得空来排练室，只好提前预定了她的放学时间。她也没想到，虞书欣会这么火急火燎地直接赶过来。

虞书欣也大概懂了怎么回事，见喻言不说话，便打起圆场，“我以为什么呢，她受伤我必须马上赶过来啊，帮你照顾她减轻你负担嘛，你不及时发短信我可能还不开心了。”拍了拍喻言，示意她不要在意。

“你少来啊，我才不用你照顾。”和她冷战了几日的陆柯燃见她突然出现，其实感动得一塌糊涂，但想起前两天虞书欣任性无理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嘴硬，“也不知道谁说讨厌我来接她的，说我爱出风头又小心眼，还嫌我啰嗦。”

喻言正点燃香烟的手一顿，错愕地看着她俩。这太不正常了，和陆柯燃认识几年，这是第一次见她女朋友敢直接对她说这样无礼的话，换作以前，恐怕要被揍得妈都不认。

“什么状况啊？”喻言太好奇了。

“就是…我跟她说以后不要再来接我了，然后就吵了一架呗。”虞书欣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明显的心虚。

陆柯燃睨着虞书欣，装作满是不屑的样子，“屁，你就是嫌我丢人了呗。”

“哪有啊！”虞书欣皱起眉，“老师都找我谈话说看到你了，不然我怎么会不让你来接我？”

“再说了…我那些话都没经过大脑，你信我做什么？”

“那…你编那么大一串借口骂我，原来是怕丢脸面哦？乖乖女。”陆柯燃再也绷不住表情笑了出来，自己心里的疑问也总算有了答案。她的小傻瓜，怎么会这么傻啊，明明最吸引她的就是虞书欣的乖巧伶俐，还有那双清澈的眼眸，她才愿意带她走进自己的世界，她又何必像个傻瓜一样非要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

“呼…你说是就是咯。”泄了气的虞书欣嘟着嘴，眉毛皱成了八字，心想这两天真是苦了陆柯燃。“那，你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和好后的两人腻腻歪歪，喻言站在一旁冷漠地抽烟，只觉得恶心吧啦没眼看。真受不了陆柯燃，第一次见她谈恋爱居然是这个样子。

“喂，你们两个拜托，这是医院诶。”看不下去了，塞了支烟进陆柯燃嘴巴里。

“小妹，你也知道这里是医院，还敢抽烟？”路过一个推着护理车的中年护士，看着喻言一脚踩在后面墙上就气不打一出来，“脚给我从墙上放下来啊，你们三个看好病了就快滚，不然我叫保安了。”

陆柯燃和虞书欣一边一个架着口吐芬芳的喻言就往外拖，笑得前仰后合。

夜晚的星空仍然是美好灿烂的，小天台上聚集了几个女孩，中间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台湾宵夜，还有一旁摞得高高的几件啤酒。

陆柯燃负伤对她们来说显然是件大事，虽然很惋惜她这几日不能排练工作，但看着她打了石膏的窘迫模样，还是觉得滑稽又好笑。

“三年二班陆柯燃，打架斗殴都没让你带过石膏诶！”许佳琪捧腹大笑的样子，使名媛气质荡然无存，“怎么摔了一下就这么严重哦？”

“你还好意思讲，谁让你走楼梯突然吓我说有虫子！”陆柯燃一记白眼撇过去，“你下次演出小心在台上勾破丝袜！气死我了。”

“呜呜，那不是看你和欣欣吵架，想逗你开心嘛。”

“…你把我逗的石膏都带上了。”陆柯燃左手搂住虞书欣，委屈地看着她，“让我在女朋友面前丢人了。”

虞书欣笑而不语，粉红爬上了耳尖。“才不丢人，其实这样还挺可爱的…”轻轻啄了一下陆柯燃的脸颊。

一阵起哄唏嘘，陆柯燃啊陆柯燃，你真是被虞书欣钓得不轻。

热闹欢快的气氛充斥在小小的天台，明明只是平常的一天，稍微带着醉意的少女们此刻却仿佛在过年。

六人自拍的合影将欢笑的夜晚留了下来。喻言用烟嗓唱着乐队的新歌，许佳琪在旁边弹着吉他为她伴奏着；谢可寅给刘雨昕点评自己新设计的纹身图案，一边哭丧着脸抱怨顾客的无理取闹。虞书欣半跪在陆柯燃身后，把自己深色的发尾，和她头上最长的那撮银白色的头发编成了一条小辫子，捏得紧紧的，怎么也分不开。

最后也不知谁提议要在陆柯燃打了石膏的手臂上签名，几人的名字、几句稀疏的梦想全都写在了上面。谢可寅随意加工了几笔，惨兮兮的医疗用品瞬间变成了朋克味道的艺术品。

最大的K&Esther中间画着的那颗爱心，永远定格在那里。

再次踏入班级的虞书欣，同学看到她先是惊慌，随后马上转过身去和身旁的人嘀嘀咕咕，一种不知因何而来的低气压包围了整个教室。

那天逃课她一整个下午都不在，赵小棠也慌了，支吾着跟班导撒了谎说她不舒服去了医院，可惜纸包不住火。

果不其然，虞书欣又被叫去谈话了，看着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班导深深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一下学就和陆柯燃待在一起，她不能去演出的日子只得节衣缩食。但好在有虞书欣的陪伴，逐渐地伤势也有所好转，日常生活总算能够应付得来。

拆下的石膏被她挂在家里，每天睁眼看到它，便又是一天的好心情。

不得不承认的是，虞书欣好像已经完全沉浸在放纵的自由中，来到这里每一刻的快乐，都让她慢慢将自己从过去抽离，或许是因为幼稚吧，除了在上海的那两个朋友，其他并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过去，包括离异的父母，束缚她一切的家庭。

虞书欣一直以为她是那个重生的自己了，直到一通电话打来。

“欣欣，我是妈妈。”

母亲严肃低沉的声音让电话那头的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走了几个月，还认识你自己吗？”

“学校很辛苦吧？如果实在觉得待不下去了，就干脆直接逃回上海好了，逃课算什么本事呢？”

通话被母亲那边挂断，手机从手中滑落下来。蜷缩在沙发上抱紧双腿，眼泪大颗地掉落。她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委屈，但那个问题在心头盘旋了许久，她还认识自己吗？

和母亲的想法背道而驰，她想要的，只是自由的自己，无忧无虑的自己，而不是只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就会怕到崩掉脑中那根弦，一时半会也不知如何才能续上。

她没变过，她还是那个胆小的自己。

“欣欣？”陆柯燃推开了房门，看着小小的身影正缩在沙发上掉泪，瞬间心被灌满了苦水，痛苦万分。

一个箭步冲向她，搂紧她僵硬的身躯。

虞书欣正处于完全发懵的状态，不受控机械般流着泪，被陆柯燃抱着感受她的心跳，才慢慢缓过来神。陆柯燃最怕女孩子哭，但也知道此时自己什么都不该问，于是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念叨着别怕，我在。

曾说过要留在这里的虞书欣，此刻也不得不理性思考起来，未来自己真的会有离开的可能。陆柯燃令她安心平静的话语和动作，将她满是柔软的心保护上一层繁密的荆棘，虽刺痛不已，但以血肉和她紧紧相依的感觉，让虞书欣彻底着了迷。

她离不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