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女(14)

梳着圆髻丫鬟头的侍女屏息凝神，悄悄伸出手快准狠妄图撸一把眼前猫儿的蓬松毛发。苏问柳敏捷一跳躲开，长尾巴轻轻打在侍女手背上，引得小姑娘“啊”了一声。又赶快捂着嘴小心翼翼趴门边侧耳听了听，房里还是没甚么声响，才放心下来，认认真真站好不敢溜号了。

苏问柳大摇大摆窝在门口阶梯上，假作闭目养神，实则悄悄竖起耳朵倾听房内声响。

和愚蠢迟钝的侍女不一样，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声音。

“……父亲……”这是大哥李肃缙的声音。

“儿子愿往……”这是二哥李肃程的声音。

“……父亲。”这不用说，是便宜主人的声音。

愿往什么？她心里像是被草茎细细挠了一下，不由更仔细去听。

“哼。”李卫民声如洪钟，“我还没老，你们争什么？”

争什么？苏问柳一愣，立刻回想起来。靖国边境即将发生战争，恐怕李卫民要奉旨前去平定边疆了。接着他就要战死沙场，然后……

然后由他一个儿子接任，在奔赴战场途中遇害，自此国家无人，靖朝陷入五十年的战乱之中。

苏问柳的呼吸逐渐急促，她身上的毛嗲起来。她想起猫女说的话。

“不要……让他去……”

去哪？

是著名纨绔子弟李云洲接替他父亲奔赴边疆吗？那么他将会死在上任途中？

是他吗？是他吗！

苏问柳跳起来，匆匆撞过帘子欲要阻止这满门忠烈身亡。而珍珠帘子并没有砸在身体上激起一阵闷痛——她抬起头——世界在虚幻扭曲——这不是历史，这是她的记忆！

她没法改变她的记忆。

可是真的吗？那之前她所经历的怎么是可以被改变的呢？难道前世的苏问柳也与她陷入记忆后所走的路一样吗？怎么可能！她溜出府，远离李云洲，在这京都所见所得的怎么可能与她未谋面的前世一样？

她所亲眼见到的山川河流、市井街巷，甚至偷偷去曲水流觞雅宴，与日后名垂千古如今不起眼的诗人见得一面。这些她亲身经历的事，怎么可能与猫女所经历的一样？

问柳是猫女，是天生地养的一点灵气，可苏问柳是个20岁的大学生，有自己的父母亲人。她们两个是平行线，是最相近但不相交的存在，她们是两个人！

苏问柳不是问柳，她去做的绝对不是问柳会去做的。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今天改写不了记忆？苏问柳喵喵叫起来，横冲直撞跌向那四个身影，而音容笑貌都像雾一样地消散了。她往后退，回头，方才还意图抚摩她的侍女，脸已经变成了空荡荡的面皮！

侍女没有五官的脸上，似乎仍能窥得遗留下的神情。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苏问柳在心悸，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胸腔内的脆弱心脏，而心脏仍试图顽强搏动。她如溺水之人拼命呼吸，头昏耳鸣，只能感受到自己心跳一下、一下……

倏忽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