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过了水蜮聚集的地盘，我们逐渐攀高，气温骤降，植被越来越稀少，只觉风声猎猎，秋日肃杀，随着夜幕降临，空中零星地飘起了雪。

我们找了个相对平坦的地方扎营休息。夜半，我睡不着，主动守夜，闷油瓶没说什么，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躺在我身旁，闭眼假寐。我看着闷油瓶温和安静的睡颜，时光似乎在他身上停了下来，他看上去依旧这么年轻，我忍不住低声爆了粗话。

秋虫夜吟，万籁俱寂。回想起在雨村的那些日子里，我忍不住露出笑容。

那时候多美好啊，闷油瓶都不再是闷油瓶了，他不再是神明，而有了烟火气，像个实实在在的人。他会大笑，会在胖子阴阳怪气的时候嘲讽两句，傍晚时分会乖乖穿着我和胖子买的小鸡内裤在院子里冲凉，然后露出一口白牙冲我微笑，甚至会在我的挑唆下陪着我们和金万堂打麻将，然后搞点小动作给个暗号立马就逃……

这些年我看着闷油瓶不再执着于自己的身世，逐渐卸下心理负担，努力摆脱过去的枷锁，他不是什么张家族长，他只是张起灵，他值得拥有一个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小哥”，我的眼眶有些湿润，“你以后怎么打算？”

良久没有回答，我以为闷油瓶睡着了，于是起身，想出帐篷抽根烟。

刚撩起帘帐，身后传来一声叹气。

“没有你，我不知道。”

我的心颤了一颤。

后半夜，瞎子来接替我。我始终忘不了之前那异样的感觉，明明隔着墨镜，我却能感受到瞎子对我怜悯的眼神。

“不要想太多，放松点。”瞎子只给我留下一句话就守夜去了。

什么意思？想什么？他妈的瞎子为什么不能说明白点，我有些烦躁，难道还把我看成当年的小三爷么？整天让我猜？我记得当时我在犹豫要不要强行闯祸水蜮的时候，瞎子也对我说过这句话，可是现在呢，现在并没有要做什么决定的事啊。我满腹疑惑，心有坠坠之感。我明白瞎子不愿说的事，就算把刀架他脖子上他也不会说，于是我放弃了当面质问他，顶撞师傅这事还是做不来的，我想着想着，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混沌。

"吴邪！吴邪！你当时为什么不听我的？"

"这都是你的错，吴邪！"

“不，不是我，求求了。”

一个熟悉的背影从迷雾中显现出来，我努力眯起眼睛，走过去，想辨别他的身份。可越看越害怕，却不知道在害怕些什么，但却入迷般的伸出手，凑上前去，想要窥探事情的真相，突然间那人转身，我顿时感到血压上升，太阳穴突突地跳，我惊恐地看见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然后那张脸上的嘴发出吼叫：

“你那时为什么不听我的？”

“吴邪，醒醒，吴邪。”

“不，不是我的错。”我猛然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和嘴唇干裂得隐隐作痛，四周静谧无声，偶有虫鸟正在秋日进行最后的吟唱，我能感受自己的心在有力地跳动。旁边闷油瓶紧张地看着我，我躲避他的眼神，说道：“我没事，做噩梦了，继续睡吧。”

然而闷油瓶一动不动。

“怎么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在你的脸上看到了齐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