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一

这句话他从两个人的嘴里听见过，一位是可望不可即的天之娇子，统领山川湖海的昆仑古神，一位是不修边幅不着边际足智多谋的特调处长。前者他于邓林之阴惊鸿一瞥，守诺千年不敢逾矩，后者他于龙城学府再见伤神，为求一世相守褪鬼成人。

如今再从这人嘴里听见这一番似曾相识的话，仍旧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狠狠地砸在了分的心上。让他回想起不曾忘记的昨天，那个人也是在他耳边，也是这样似乎漫不经心地叹了口气，难得地沉下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我富有天下名山大川，想起来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就是一堆烂石头野河水，浑身上下，大概也就只有这几分真心能上秤卖上两斤，你要？拿去。”

一切一如往昔不曾更改，一如昨日历历在目。

他得了这人三次许诺，次次郑重托付己生，可他却不知道除去这一条一无所用满目疮痍的命，还有什么能回报给他。

沈巍一时眼眶酸涩，不想温客行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于是一把将他抱住，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温客行的骨头都掐得“咯咯”作响，埋首在他的颈边，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腕，也不知下了多狠的口，手腕上立刻就一片鲜血淋漓，伤口几乎见了骨。

就是这个人啊，他等了千年寻了万岁的人，只需要几句话就能轻而易举的让他溃不成军。

大多数豪放的人在心中郁结时，总是放声大哭或是仰天长啸。而到了沈巍这里，他隐忍习惯了，流不出眼泪，疼到极致了就只好用血来代替泪水去流淌了吧！可是这类人，但凡碰到真的流血牺牲的时候，却又比谁都不怕疼不怕死了。

温客行闻到了血腥味，先是嗅着鼻子在沈巍身边闻了闻，在感觉到不对时立刻挣扎得要离开沈巍的环抱：“周兄，你干什么！放开！”

沈巍只是把他扣得更紧了，仿佛要把这个人融进骨血里。

他还是没有唤出沈巍的名字，不过不重要了，只是这个人的里子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外表变了姓名换了又如何，这千年万年改名换姓的多了去了，凭什么他赵云澜就得顶着那么个拖累壳子一世又一世的挣扎呢。他现在叫温客行，没有真的忘记他，丢了他，弃了他，在他恬不知耻死缠烂打寻上来的时候，认了他，回了他，留了他，一切就都值得了。

“巍！”沈巍晃神的时候，温客行终于挣扎着别开了他的手，在这阴沉昏暗的地穴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的，竟准确的抓住了他染血的手腕小心的避开了伤口。

沈巍在意的并不是温客行多么的怒不可遏，他只听到了温客行气极时的那声：“喂！”

他颤抖着手一把拉住了温客行：“你叫我什么？你知道我是谁是不是？”

他红了眼，急切的想要再确认一遍，几乎颠覆了他平日伪装出来的神情。

“你叫‘巍’是我认知中的那个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