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出门，顾萧就拽着黎年往外走:“走走走，黎年我都快饿晕了，今天哥请你吃饭。”
黎年无奈地看着顾萧挣扎了一下，也没说什么，由着他去了。
顾萧注意到黎年的挣扎，松开了拽着黎年的手:“啊你有洁癖？”
“就是不太喜欢别人碰我，没事，走吧。”
顾萧转过头看向黎年:“这个时候食堂人会很多，你能接受吗？不能就算了。”
黎年好像很纠结的样子，顾萧了然，说道:“那你在外面等我，我帮你拿。”
正值饭点，高三学生学校专门给发营养餐，不用特地下楼来这挤死人的食堂吃饭。
高一学生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没有经历过试卷和拖堂的毒打，老师一说“下课”学生全跑食堂抢饭了，没过几分钟教室就都空了。
高二学生最苦逼，刚开学就直接上课，老师还拖堂，不像高一学生，第一天介绍学校准备度过以后难熬的三年，高二学生下课时间比高一晚，饭根本抢不上，顾萧和黎年还算来得早的。
顾萧初中就在这上的，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的食堂有多难挤，他也是一路走过来的老前辈了，就是不知道旁边这位洁癖患者能不能接受。
黎年看到食堂乌泱泱的人群顿时没了胃口，但又不好意思麻烦顾萧，硬着头皮忍了。
“咱们学校食堂每天的菜单在论坛都有，我给你找找，看看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打。”顾萧说着就掏出手机解锁。
“谢谢。”
黎年其实没有什么想吃的，他不饿，早上走之前被单某人投喂了好几个蛋糕，差点儿没撑死他。
顾萧手指滑动手机屏幕，飞速寻找着菜单。
顾萧的手很好看，是手控都忍不住想摸摸的那种好看，手指细长，指甲剪得平整干净，白皙的手骨节凸出，许是他太白，掐一下都红得特别明显。
“找到了。给。”顾萧把手机递给黎年让他选菜。
黎年伸手接过，看到菜单嘴角抽了抽:“红汤沁虾皮是什么菜。”
“西红柿汤加点儿虾皮。”顾萧靠着墙回答着。
“暗黑豆腐是什么？”
“炸豆腐倒点儿可乐。”
“小兔子乖乖呢？”黎年越看越无语，这都什么菜名。
“青菜炒萝卜丝。”
黎年不甘心想找一个正常一点的菜名:“鱼香米饭？”
“没有肉丝的鱼香肉丝加一碗米饭。”
“初升的太阳？”
“荷包蛋。”
“咱们学校这菜名都谁想出来的。”黎年忍无可忍把手机黑了屏还回去。
顾萧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我。”
“……”怪不得实质你都知道。
“咱们学校的蘑菇紫菜汤不错，你可以要一碗米饭把汤倒上去。”
“你随便点吧，你点啥我吃啥。”黎年放弃了挣扎，摆摆手让顾萧赶紧打饭去，“一会儿抢没了咱俩没饭吃了。”
顾萧站着没动转头问道:“你吃芹菜么？”
黎年摇了摇头:“我对芹菜过敏。”
顾萧扶了扶额头，无奈又无语地看着手机:“啊，到点了，高二要下课了，一般这个时候食堂只剩下芹菜系列和馒头了。”
黎年不着痕迹地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跟我来。”顾萧带着黎年出了食堂，“说请你吃饭就得请。学校鹊林外深处有个小卖部叫过去，我跟看店的于晨爷爷很熟，初中的时候经常过去蹭饭。”
黎年点了点头，跟着顾萧走。
“竹子林里面有座桥，叫鹊桥，据说是咱们校长为了纪念他的初恋特地建的，午休时间会有不少情侣。”顾萧面对黎年侃侃而谈。
“看着点路，别倒着走，一会儿撞树上了。”黎年拽过他的肩膀把顾萧掰成了背对他的样子。
“谢了。”顾萧扭头道谢，“鹊林外是一个特别好的表白圣地，多少情侣都在这相遇，就是教导主任一抓一个准，没几个单身狗愿意来这受罪。”
黎年和顾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鹊林外很快就到了，穿过不少辣眼睛的情侣和眯眼睛的竹子。
说是竹子林，只是一层，经过竹子里面两边种满了梧桐树，把阳光遮得干干净净，虽是阴凉不见阳光，但到处充满恋爱的酸臭味和粉红泡泡。
“说真的，我一直觉得鹊林外的情侣都是吸血鬼。”
“？”黎年满脸写着疑问。
“吸血鬼不能见光。谈个恋爱躲躲藏藏，这要是在抗战时期，绝对都是优秀的地下党。”顾萧耸了耸肩。
黎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上了顾萧，两个人并排走着，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嗯……只是从侧面的角度像而已。
“哎！那边那俩干嘛呢！”教导主任刘国宇的大嗓门生生把顾萧吓得跳了起来，差点儿抱住黎年。
刘国宇像是脚下生了风踩着鹅卵石横跨过鸳鸯湖捂着胖胖的啤酒肚跑到了顾萧和黎年旁边。
“主任你吓死我了。”顾萧看清楚是教导主任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顾萧？你还学会早恋了是吧？”看到是顾萧，刘国宇更生气了，气急败坏地叉着腰喘粗气。
“主任我来这吃饭，我们俩男的能干啥啊。”顾萧没在意教导主任的语气，“是吧，黎年。”
“还俩男的能干啥？看过断背山的都知道啥也能干。”
“主任我真就来这吃个饭，黎年芹菜过敏，这个时候食堂就只剩下芹菜和馒头了，怎么吃啊。”顾萧无奈地解释着。
“你怎么知道黎年芹菜过敏的？还狡辩。”
“黎年告诉我的啊，不然我怎么知道的。”顾萧突然想到了什么，“主任我俩手都没牵过，你可以问黎年，黎年有洁癖。”
顾萧冲着黎年疯狂使眼色，让他配合自己的表演。
“主任我和顾萧真的除了友情没别的情感了，顶多再加个亲情。食堂没饭了我和顾萧真的只是来这蹭顿饭。”
“什么亲情？”
“咱俩第一天认识吧？”
顾萧和刘国宇显然都被这句话给说懵了。
“我表哥陈韵是你姐夫，表哥结婚的时候咱俩见过一面。这下可以证明了吧。”黎年无奈地看着教导主任。
“不好意思啊快吃饭去吧，黎年同学。”刘国宇的声音明显温柔了一点儿，看向顾萧的眼神却是警告，“你不许早恋啊。”
“知道了。”顾萧十分敷衍地应了一声，没放在心上。
顾萧看着刘国宇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敢问黎年:“真的假的？我都不记得了。”
“假的，去参加婚礼的是我哥，陈韵是他的表哥，不是我的。”黎年摇摇头否认了。
“不过咱俩的确不是第一次见面。”黎年没再继续往后说，径直朝着“过去”走过去，“我其实挺对不起你的。”
“为啥啊，咱们什么时候见过啊？”顾萧在原地想半天没想起来，看着已经走了很远的黎年赶紧追过去。
“你不会想知道的，我倒是希望你不记得了，至少不会太难过，不会太难熬。”黎年停下脚步，低着头，发丝像是要扎进眼睛里，低声说了句“抱歉”。
躺在摇椅上悠哉悠哉的于晨晒着太阳也没睁眼就张嘴:“小顾来了？我可好久没见你了啊。”
“嗯。还有饭吗？”
于晨放下扇子站起来就要揪顾萧耳朵，顾萧紧躲慢躲还是黎年给挡下来了:“臭小子，我就知道你一来我这就是蹭饭。小同学叫什么名字啊，爷爷其实很温柔的。”
“于晨爷爷我叫黎年。”
“黎年这个名字好啊，嘶……我应该在哪听过……臭小子是你告诉小年叫我于爷爷是吧。”于晨刚夸完黎年，话音一转瞪着眼睛拿起扫把就要打顾萧。
顾萧一见老爷子吹胡子瞪眼要揍他，连忙躲黎年后边:“诶诶诶徐之爷爷我错了。”
黎年看着眼前和身后像活宝似的爷俩不禁捂着嘴巴装作打喷嚏偷笑，笑了一阵，看两个人不盯死对方不罢休的架势，黎年只好出来当这个和事佬:“徐之爷爷还有饭吗？”
遇到黎年的事徐之的气势就软了，这么可爱一个孩子谁不爱呢:“小年饿了吧，爷爷给你盛饭去。”
顾萧从黎年身后出来嚷嚷了一句:“徐之爷爷就给黎年一个人盛饭啊，太不公平了。”
“臭小子惯出毛病来了，自己过来盛饭。”徐之的声音从“过去”传出来，“你是主人不知道照顾客人呐。”
“为什么不能叫于晨爷爷啊？”黎年看着徐之走进去凑到顾萧旁边偷偷问道。
“徐之爷爷和于晨爷爷是双胞胎，徐之爷爷跟着妈妈，于晨爷爷跟着把我，两个人虽然是亲兄弟但从小就不和，小时候要是认错他俩，徐之爷爷能立马和你打起来。”顾萧故意压低声音，生怕徐之听见。
“岁数到了打不动了，自然就只能跟我干瞪眼了，他舍不得打我。徐之爷爷是个看脸的，你长得好看在他那儿就有特权。”
“你长得也不赖啊，为什么没有特权？”黎年失笑，“想不到徐爷爷居然是个颜控，还挺可爱。”
“第一次见面，徐之爷爷对我可好了，知道我爱吃西瓜，大冬天去买反季水果，这是我唯一一次在徐之爷爷这儿的VIP待遇。”
“后来再过来第一次第二次，徐之爷爷就看透我了，我特别挑食，食堂的一盘芹菜炒肉估计得踩我不少雷点。”
徐之端着两碗饭从屋里出来，瞪了眼顾萧:“臭小子是不是又说我坏话呢？别带坏人家小年啊。”
“没有，谁说您坏话谁是狗。”顾萧立马立誓否认徐之的话，心里默默叫了一声，汪。
徐之嘴上虽然说着让顾萧担起主人的架子自己去屋里盛饭端饭，但还是给顾萧也盛了饭。
这个时候正是午休，该睡觉的睡觉，该补作业的补作业，该复习的复习的，是一天中校园里最安静的时候。
已经步入了秋天，太阳既不像春天的温和中又带着些冬天的寒意，也不像夏天的热烈和偶尔的凉意，独有秋天的一番风味。
徐之已经习惯了中午多做些饭，有的时候顾萧会来蹭饭，这样就不怕顾萧没饭吃了，顾萧不来的时候会给他发个微信，多出来的饭就喂喂学校里的野猫或者晚上接着吃。
徐之孤独终老一辈子，看着面前埋头吃饭的两个孩子只觉得人生圆满，老天爷没有给他心爱之人，但却给了他两个孩子，虽然一个不太听话。
顾萧在看到徐之端出来的菜时顿时脑海里浮现了不好的记忆，不不不，简直就是阴影，这老头又开始研究新菜式了。
顾萧的表情太过明显，黎年也有点害怕了。
徐之端着仿佛毒药般的新菜式一脸欣喜地看着顾萧和黎年:“我最近又发明了一道新菜，芥末可乐牛肉片，快尝尝。”
芥末可乐牛肉片，就是字面意思，从超市买来的牛肉切片淋上徐之独家芥末可乐酱汁。
按照徐之之前研发的菜野猫都不吃的经验，顾萧觉得这次他可能又要吐了，芥末是他“这辈子绝对不可能吃一口排行榜”的No.1，但没想到真香竟然来得如此快，他还没过完这辈子的五分之一。
顾萧眼睛一转，把品尝新菜式的任务甩给了黎年:“徐之爷爷，黎年是客人，新菜式应该让客人先尝，我是主人，不能跟客人抢。。”
黎年神情复杂地看了顾萧一眼，他隐约觉得这可能是个什么阴谋，听这菜名就知道不会好吃，黎年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拿起筷子尝了尝。
舌尖碰到肉片的时候，黎年表情有点崩，但很快调整了过来，装作很好吃的样子，一口一个肉片，看得顾萧蠢蠢欲动。
“好吃吗小年？”徐之低着头两根手指转圈圈，不用看也知道是一副紧张又期待的表情。
黎年心里萌发的坏想法已经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徐之爷爷，您做的很好吃，我很喜欢。”
“小顾，你去尝尝，小年说好吃。”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徐之现在这个样子还真像个小孩子在等待着家长的夸赞。
顾萧顶着天大的压力，不信任地看了看黎年，又看了看卖相极惨的芥末可乐牛肉片，拿着筷子夹了一片肉试探地放嘴里尝尝。
我TM……顾萧在心里疯狂骂着脏话，脑子还安慰自己，这是徐之爷爷做的菜，冷静冷静，不好吃也要忍着。
一入口，顾萧就被这个哇塞的味道吓到了，芥末的辛辣加上可乐的甜味，混合着牛肉的清鲜，是道不可多得一次踩了他三个雷点的菜。
顾萧艰难地咽下肉片，想不到黎年为了演他连这种菜都能面无表情地吃下去还夸好吃，顺势看了黎年一眼。
在黎年的角度来看，顾萧看了他一眼，这是复杂的一眼，装满了怒气，无奈，不信任和容忍。
“徐之爷爷您做的很好吃，真的特别好吃。”就是有点儿废人。顾萧努力撑起一个笑脸，换来的就是，一整盘肉都归他了。
顾萧含泪吃完了所有的菜，帮着徐之爷爷收拾完饭桌就和黎年赶紧跑了:“我的天，黎年你真贼啊。”
“你要先吃，估计想的招比我还损。”黎年白了顾萧一眼，“不过还真没想到徐之爷爷还会来这一出，幸亏我先吃的，不然吃完整盘的就变成我了。”
“徐之爷爷是真狠啊，上次研发的新菜式，叫什么黄花炒绿茶，学校的野猫都不吃，我初中同学林炽硬生生给吃完了。”顾萧坐在鹊林外的凳子上掏手机。
“凳子脏你要不先站会儿？我查查成绩，心里有数没？”
“你数学选择题第五个选错了，应该选C。物理填空题第二个应该是8次，你写的7次。英语选择题第七个应该是D。”黎年没正面回答。
顾萧继续查着成绩，把脑海里上午的记忆拉出来仔细抠细节:“你物理选择题第三个错了，我算的是A。数学第五个不选C，应该也是A，咱俩都选错了。对了，你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没写解。”
黎年挑了挑眉，带着些挑衅的意味:“比比？我让你十分。谁输了谁请咱班同学吃饭。”
顾萧抬起头，看着黎年勾了勾唇:“你挺嚣张啊，我让你二十分。”
“行，我也让你二十分。”黎年无所谓，静等着顾萧查分。
顾萧的手指一顿，接着笑了笑，把手机递给黎年:“差七分。刚才我没说完，你数学最后一题第二问步骤没写全，只能得一半的分。”
“啧，犯懒了，愿赌服输，等高考完我请客。”黎年耸了耸肩把手机还给顾萧。
“走吧，回教室搬家挪窝。”顾萧没管黎年，把手机塞进书包摆摆手就走了，“快点儿，黎洁癖。”
黎年跑着赶上顾萧从背后推了他一把，两个人笑作一团。
顾萧没有发现，他们经历了一场特别的开学考和一顿奇怪的午饭，已经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他在冥冥之中又和黎年牵扯在了一起，或许他们一辈子都会被缠在一起，孽缘也好，善缘也罢，终将成为彼此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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