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漼云骁向澹台承意谈及自己在军营里所发生的少许趣事 。
澹台承意自然是乐于倾听,两人聊得投契,酒自然也没少喝。
"在军营里待的那段时日,我一直在练习骑射,还与营中骑射极佳的士兵比较了一番。”漼云骁仰头一饮而尽杯中的酒,神色尽显精神奕奕,"原以为是我的技术略显青涩,到后来才知道那人竟是在西凉长大。"
“西凉男儿个个骁勇,他能力卓绝,倒是不足为奇。"澹台承意也是一脸赞叹的神态,宽慰之情也必不可少,“你的骑射技术虽被他轻松压上一头,但也算是不错。”
酒过半酣,两人皆有些微醉,说话都带了几分酒气。
“过几日便是长宁的生辰了,你可想到送她些什么?”更早之前便惦念着送什么礼,今夜趁此也向他人寻求一番建议,“我倒是想着送她一匹千里良驹,就是不知她会不会喜欢。”
“没记错的话,我也记得长宁说过,她有乘上千里马纵横驰骋的心愿。”其实无论大小之事,他都有牢牢的记住,“若你真能如她所愿,长宁自然是欢喜的。”
听罢,漼云骁往桌子上手一拍:“正巧前几日,使节罗枫亭从塞北得了一匹叫‘瑞雪玲珑’的好马。”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他兴奋的脸色微微变动,“虽能日行千里,但性情桀骜难驯,不易控制。我曾命人试探过它的脾性,它不但不肯臣服于人,还屡屡伤害我们军中士卒。所以......"
“听你的描述,这马的名字跟它的性情竟然完全截然相反啊!”澹台承意笑着摇了摇头,给自己和漼云骁已经空了的杯子里添了酒,"想必在送给长宁之前,也得将它驯服了才好。"
"这一点我当然也是有想到的。只是你我皆有一身的武艺,若是连区区一匹良驹都无法驯服,未免太失败了。"漼云骁说着,又是一口闷掉了杯中的酒,"所以,我定要多付出些努力,博她欢心才好!"
澹台承意:"你我二人的心思都一样。"
“那明日,我们便一同到马场。”
“乐意奉陪!”
“来来来,我先干为敬!"
澹台承意笑着端杯,也一饮而尽。
“她的生辰礼,我是决定好送瑞雪玲珑了。那你呢?你准备送什么?”漼云骁问道。
只见澹台承意的唇角微扬起一抹弧度:"不瞒你说,这次的生辰礼我还没想好送什么。”
闻言,漼云骁的面上也露出一丝疑惑之意:“往年的生辰礼,你可是想得周到。不仅是些赏玩之物、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甚至是姑娘家平日需用到的胭脂水粉、衣裙首饰,你也想到了。这一回......怎么会没有什么想法?"
“正是因为之前的都送过了,所以这次的才会想着要与众不同的。只是我思来想去,发觉没什么其他特别的礼物。”想着要给她的就要是些独特的,也为此较劲了脑汁。
虽说礼不在于贵重,而在于心意。但他还是想给姜长宁最独一无二的。
“离她生辰很近了,你可要好好想想送些什么。”
“这是自然。”
二人对饮一杯,便只听楼外传来喧闹声——细听之下,声音很耳熟。
“你这小贼,快还我钱袋!”
“姑娘,你无凭无据,凭什么说我偷了你的钱袋?"
“哼,你自当是认为我冤枉你,但我偏偏就是有据有理,才说你是贼!"
“姑娘莫要血口喷人!"
听着这吵杂的声音,二人均是眉头一皱,心里都浮上一层疑惑。
“这声音......”
“是长宁。”
二人来至窗边,往下一瞧,便见姜长宁揪着一男子的衣裳,指责道:"借着今日街上人多,你就故意往人身上撞,成功顺走了我的钱袋。若不是白日里与你见过,我还真不会认出你来!”
“你……”
“我什么我?得亏我见你眼熟,要不然这位姑娘的钱袋也要被你偷去了!”
男子面容俊逸,一袭玄色的衣裳,腰间束了条黑玉腰带,衬得整个身材挺拔修长,面容温雅斯文,气质翩翩。
只见他的嘴唇微抿,眉目低垂,似是被姜长宁纠缠得不耐烦,便冷淡地开口说道:"你的钱袋我并非偷取,你若再胡搅蛮缠,我便去官府状告你!"
"你......"姜长宁气结。
这男子一副彬彬有礼,谦卑儒雅的模样,却不料口齿锋利,一点情面也不留。
“哼,你既说了要去官府,我也不怕。”姜长宁丝毫不惧他的威胁,反而是振振有词,"你且为了自证清白,也该是以搜身来证明,而不是你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可搪塞过去。"
男子眸光深邃,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怎么样?敢不敢啊?”
“不过是搜身而已,有什么不敢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怕姑娘不敢搜我的身。”
他在说这句话时,微微弯下身子朝她凑近,温热的吐息撒在耳边。姜长宁的身子一颤,不仅松开了揪他衣服的手还往后退了两步。
这回竟轮到他的反问:“怎么样?敢不敢啊?”
“我为何不敢?"她可不是什么轻易退缩的人,一双杏核眼瞪得溜圆,"证明你的清白,你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衣服脱了就好!"
“这样的寒冬季节,姑娘竟如此残忍?”男子竟又摆出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眼眶微红,“搜身而已,怎么叫我脱衣服了?”
“你既要证明自己没有偷钱,就该将衣服脱了,才好让我们看清你的身上,有没有被偷的钱袋咯!”
“白日与姑娘初见之时,便被姑娘知书达理、温婉娴静的气质所吸引。不料再与姑娘遇见,我只觉姑娘是刁蛮任性、胡搅蛮缠之人。"
这些话被澹台承意和漼云骁听得清晰,不悦的情绪冒了出来:“这臭小子,竟敢这样说长宁!我非给他点颜色瞧瞧!”
所幸澹台承意及时拦着,要不然喝了些酒的漼云骁就这样下去也不好。
“你拦着我干嘛?”
“你这样贸然下去,只会徒增麻烦。”比起较为冲动的漼云骁,澹台承意倒是显得冷静,“对方兴许不是什么恶人,相信长宁也能够应付。”
“你这人,怎可对我家小姐这般无礼?”早就看他不适的音容,终是忍不住出言,“我家小姐才不似你说得那样!”
姜长宁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你觉得我的提议残忍也好,觉得我是刁蛮任性也罢。可要证明你不是小偷,那我们就去官府,让那里的衙差给你好好地搜一搜身!”
见她的态度有些软了下来,男子双手张开,坦然地站在了她的面前:"何须闹到官府?姑娘要搜,便搜吧。”
音容伸手挡在姜长宁的身前,压着声音说:“小姐,万万不可啊!您是名门望族的千金,也即将与漼将军成婚,是不能与其他男子过度接触的。”
这一点,姜长宁倒觉着没什么。
可若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搜了他的身,必会被人诟病。
“自古男女授受不亲,我们还是去官府,让他们给你搜身。”姜长宁思虑周全,不愿因小失大。
男子的目光落在姜长宁的脸上,忽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我也相信官府大人明辨是非,断然不会冤枉了好人。”
“走吧!”
看热闹的人群自动给他们让了条路,只是在几人准备去往官府之际,就被一声音制止了行动:“我当是什么这么热闹?原来是在捉贼啊!”
听着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姜长宁心中一惊,忙循声看去,果然是漼云骁。
而在他身边的,还有澹台承意。
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惊反倒渐渐转为喜悦,不由得扬起唇角,朝着二人快速跑了过去:"你……你们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给你撑腰啦!”漼云骁快言快语,说的真心且不是假意,“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当然不能让小人欺负了你!”
“那世子又是为何而来?”姜长宁问得直截了当。
漼云骁: "自然也是来帮你的啊!"
"帮我?"姜长宁故作愣了愣,"帮我什么?"
漼云骁笑了笑,便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放在男子的眼前晃了晃:“只要由本将军搜一搜他的身,就知他到底有没有偷你的东西了。"
除了男子,其余众人见到令牌,皆面露惊状,纷纷行跪拜之礼:"参加少将军。”
“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目光皆投向男子。
“看见少将军,竟然敢不行跪拜礼?"
“这也太嚣张了!”
男子的唇畔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我本就不是中原人士,为何要对你们的少将军行跪拜之礼?"
这番话一出口,众人俱是一阵愕然。
"本将军也不在乎那些礼数了,只在乎你是不是贼。”
男子挑眉:"如若将军没有搜出赃物,又该如何?”
“没有便是证明你的清白,也证明这是一场误会。”
“听将军说得这么轻松,可不就是偏袒了你的未婚妻嘛!”
“本将军公私分明,从不会对谁有偏袒。"
见二人争执不下、剑拔弩张的模样,姜长宁只觉头疼:"不是……你们是搜身还是拌嘴啊?"
“当然是搜身啊!”漼云骁的眼神瞬间变化得不再犀利,望向她的目光也变得温柔,“你放心,只要一搜出,定然不会让他逃过。”
“将军请吧!”男子再次张开双臂,脸色神情稳如泰山,似是笃定了他们搜不出来。
漼云骁欲对他搜身时,一支箭矢从远处射来,箭矢上还绑带着点燃的鞭炮。
“当心!”
好在姜长宁的提醒,漼云骁才没有被遭到暗算。
紧接着,又是好几十只这样的箭矢射来,随着引线燃尽后,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开,一片火花四溅还冒着白烟。
人们吓得四处逃散,原本还热闹的街道却成了狼狈逃窜的一片。
"别挡着了!快让开!"
“救命啊!救命啊!"
一时间,街道上的人群混乱至极,不断有人跌倒,不断有人受伤,还有人被踩踏,更甚者,竟被箭矢射中了手脚。
好在澹台承意第一时间就带着姜长宁、音容闪躲开,并顺利躲进了一个巷子里。
三人得以歇气间,姜长宁也想起少了个人:“云骁,漼云骁呢?”
“哎呀!少将军没有跟来啊!”音容一拍脑袋,"少将军没有随我们同来,岂不是很危险吗?"
姜长宁一脸焦急和慌张:“这不行啊……得去找他!”
澹台承意抓着她的手,他可不想让她去冒这个险:“你和音容好好待在这,我去就行。”
自己起码有武艺傍身,如若遇到敌人,也好对付。
“意哥哥!”
“怎么了?”
虽知晓他的身手不错,但也依旧不舍他因此涉险:“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紧拽着他的衣袖不放,眼里也透着些泪光,“今天的情形,我是第一次遇到。所以,我很怕……我怕……我怕你,也怕云骁哥哥会受伤。”
事发突然,姜长宁禁不住这样的惊吓,连说话时都在发抖。
"长宁,你忘记了,云骁是谁?他是我们豊朝最年轻的少将军,武功高强,自保能力自然也是极好。他怎么可能受伤呢?你就安安心心地等着,等着我把云骁带回来,嗯?"
他这般安慰,心里虽仍有不安,但她明晓事理:“如果我执意跟去,也只会拖累你。你不仅要面对突发情况,又要顾及我的安全……我没有能力帮到你,你一定要万事当心。”
“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我知道,意哥哥向来都是说到做到。”
她的眸光中充满了期盼,那是一种对他无限的信任。
"嗯。"他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巷子。
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姜长宁捂住脸庞蹲下,哭得泣不成声。
"小姐......"音容也蹲下,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不用担心,将军和世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音容,我胆子是不是太小了?明明知道他们两个都会武功,但还是害怕。”哽咽声从指缝间溢出,她不停地抽噎,"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小姐只是关心则乱,不必多虑。"音容的手轻抚过她的背脊,不断安慰。
“可是......可是......"姜长宁的声音断断续续,她的心绪还是不能平静下来,“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幕,她又是一阵的寒颤。
那么多支箭,想来行刺的人也有多数。
“不行!我们得去搬救兵!”姜长宁冷静下来,擦干净了眼泪站起身来,“音容,我们去将军府!”
“可是……”
“没有可是了!那些刺客若不是为了制造百姓恐慌就是冲着漼云骁去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经过一顿分析,也得出一些结论来,姜长宁说话间已是镇定了许多。
“嗯!”
两人立刻出了巷子,见没了什么危险,就朝将军府奔去。
奔至一半的路程,就听见了无数稀碎的脚步声。姜长宁心思谨慎,拉着音容躲在暗处。
“大家都快点!"
姜长宁半探出头来一看,见悟风骑在马上,他身后跟着数十名护卫,手里拿着兵器。
悬着的一颗心缓缓落下,笑颜在她脸上绽放:“悟风!”
“姜小姐?”
悟风看到来人,不免有些惊诧,他怎么也没想到姜长宁居然会在这儿。他的视线扫过街道上狼藉一片,还有七零八落的摊位,心里一沉:"姜小姐,现在街上很危险,我让人送你们回府。”
“正是知道街上危险,我才来找你们的。”
“为何?”
“你带着将军府的护卫,也是因为漼将军遭到了行刺,才赶去支援的,不是吗?”她微微一笑,"如此,我就安心了。”
悟风知晓其意,遂也不多言,招呼一旁的护卫:"你们二人好生护送姜小姐回去。"
“是。"
两名护卫上前来,恭敬地作揖:"姜小姐,请。"
“我可以让姜小姐与我们同行,但请您一定要护好自身。这样,我才好向将军交代。”
悟风不放心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但看在姜长宁有这样的决心,也勉强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