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心痛。
真正意义上的心痛。
好像有谁往她心口上捅了一刀是的哇,她感觉胸前皮肉撕裂一般,就连呼吸亦是剧痛无比。
幽幽睁开一双朦胧睡眼,青灰石壁映入眼帘。
她有些呆愣。
脑内混沌,好像有人七嘴八舌、争吵不休似的。
忽觉面上一片冰凉,她抬手触及眼角,这才意识到双颊遍布泪痕。
她随意扯起片衣袂揩去泪水,脑海中记忆忽得翻涌而来,好像开闸洪水一般吞噬天地。
她有些头晕,于是挣扎着半坐起身,这才惊觉自己竟是躺在口棺材里头。
生前事她记得一清二楚。
她分明是遭了师昧背后一刀,葬身死生之巅。
然则她缘何会在此处?
生前事……
她垂首凝视自己水葱似的十指。
指尖凝结月白光华,她的修为至精至纯,一点一滴皆是上上之品。
这是上仙的实力。
她恍然,原来下界一遭凡尘恩怨数十载,不过是天道之劫罢了。
她就说上天怎得如此宽容,对待她这么个不学无术的二流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来当年墨渊替她承受的几道天雷只不过是个幌子,师昧那厢里才是她真正的劫数。
她惆怅之余又有些茫然。
挖灵核、剔仙骨——她明明该是粉身碎骨、死路一条,怎得如今还能好端端地活在这世上?
她眨巴眨巴眼睛,继而举首遥望远方。
长河浩荡,波涛汹涌。
星光浩渺,此处万不可能是鬼界。
九重天。
《六界全书》上记载,唯独天上才得这般景象。
她起身,举步自棺材里头出来。
环视四周,原来她正处于一方巨石裂缝中央。
石缝狭窄,然则她清瘦,略一侧身便轻松穿过。
一轮圆月高悬长河之畔。
清辉遍撒宽阔河面,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星光点点,忽闪忽闪地眨巴眼睛,雾蒙蒙、湿漉漉的,好像方才自河水中捞起来一般。
然则,星月皆不及河畔倚石而坐那人光彩夺目。
她跌跌撞撞向前几步。
潸然泪下。
晶莹泪珠坠落在地,碎作漫天星辰。
她跌坐在地,一瞬不瞬地注视不远处闭目养神的人儿,生怕一不留神,那人便化作烟尘消逝不见似的。
楚暮云师尊……
她轻喃。
多年不曾唤过“师尊”,然则熟悉的称谓依旧朗朗上口。
她涕泪横流,可是唇角却是情不自禁上扬再上扬。
她笑得开怀,笑得心酸,笑得不自觉间便心如刀绞。
魂牵梦萦的人儿呵!
成千上万个漫漫长夜出现在她午夜梦回之间的颀长身影,锋利的凤目、坚毅的下颌——
她的师尊气质清冷、不近人情,然则他目光如炬、春风化雨,是这世上最好的师尊。
那厢里梦里的人儿被她惊扰,幽幽然张开双眼。
他大概正在小憩,初醒目中尚存几分朦胧。
她连忙拾掇好面上一团糟,站立起身,快行几步至那人身前,恭恭敬敬地一揖手,按照死生之巅的规矩行礼道:
楚暮云弟子请师尊安。
一语遥隔千年。
笑靥飞扬,一夕如返少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