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夺过鹅毛扇,哈哈一笑,“走,去我耳室喝杯茶!”
来到王爷府上,两人分坐在太师椅上,王爷斟着铁观音,“不瞒老弟,这世上哪有神人呀,我只不过是‘偏心眼’罢了。”
牛仁宗被说得一愣,“这何谓‘偏心眼’啊?”
王爷攥过牛仁宗的手拉到自己的左边胸口窝,“你听听!”
牛仁宗着实一惊,王爷又把他的手挪到右边,“它在这呢,你说是不是‘偏心眼’呢!”
牛仁宗忐忑地呷了口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老朽真是见识了!”然后拉过王爷的手将三个指头扣在手腕上,“果真是反着的!五脏六腑都是反着的——王爷真乃神人也!”
王爷从玉奁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玻璃瓶,“仁宗兄弟,你帮瞅瞅,这东西很神奇,只要服下异常兴奋、精力充沛,疼痛尽失,伤口也会迅速愈合——只是会做梦,老做梦,五花八门的梦,每天只能睡一两个时辰。”
牛仁宗好奇地打开瓶盖,嗅了嗅,顿感神清气爽,瞬间连饥饿感也消失了,他大惊失色,“这东西未曾见过,哪里来的?”
王爷用茶杯盖子扇了扇茶,“这都是罂粟果里提取的。”
仁宗豁然长叹,“这应该是西医用的止痛剂或者致幻剂吧?对人的中枢神经损伤极大,王爷还是尽量少用!”
锥上盖子,牛仁宗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唱空城计了,“走,王爷,咱去牛二店里喝(饣它)汤!”
王爷一拍大腿,“唉,你看这一大早的只顾唠嗑了,饭都给整忘了——你说我这死而复活之人也无颜再见父老乡亲啊!”
牛仁宗一拍脑门,“唉,我这也是老糊涂了,把这档子事给忘了!您先歇着,我得先回家一趟!”
王爷欲言又止,召来老三,“你去送下岳父大人!”
送走了牛仁宗,王爷又开始在屋里捯饬起来,于菩萨底座下取出另外一个璞玉鼻烟壶,倾倒在手指上往嘴巴四周均匀地涂抹着,“这都坚持七八年了,胡须为什么就像盐碱地里种芝麻——始终长不出来呢!难道老牛的方子不灵了?”他顺手将瓶子掷在地上:看来街坊邻居口中的“牛扁鹊”“六指神医”也是“江湖郎中”罢了,只是碍于亲家的脸面不好捅破“牛魔王”其实原本就是个“要饭的”“小木匠”这层窗户纸。
他愤愤不平地踱步到庭院:乌骓跑了,老二病了,这大戏怎么收场?他压低声音吊了下嗓子:“那就让你的‘大汉王朝’建在我的墓穴之上,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吧!”
尖锐刺耳,他赶紧捂上了嘴巴——这辈子也演不了霸王了!现在恐怕连范增也演不了了,踉跄倒退几步,又折回屋里,看着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拾起地上的鼻烟壶狠狠的砸向玻璃罐子,“咔嚓”一声,罐子崩裂了,彤色的液体汩汩的流下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公公上青楼!
尽管金蝉脱壳得以苟延残喘,却也感觉百无聊赖,晚上更是生不如死!
屡屡梦到无数双手向他伸过来:团长血淋淋的手、孙如海黑洞洞的手、牛仁宗号脉的手、卞丽丽挣扎的手、身着黑白星花纱的夫人捧着一只小燕子的手,倏地被拖进大黑马车里,车顶一条条眼镜蛇吐着刀叉般的信子……各路牛鬼蛇神狂奔怒袭,将他拦腰顶撞,然后挑向空中,再遭万蹄践踏,终了把五脏六腑掏出来揉搓着、蹂躏着,在呼天抢地中惊悸颤栗!
披衣而起,他颤巍巍的走到窗前,抱起一只赤焰色的鸽子,从头上抚摸到背上,然后抛向窗外。
它咕咕的叫了几声,“扑棱棱”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