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食房作为为向来奢侈无度的霸刀流简家核心人员提供膳食的地方,自然是宽敞明亮。
按理来说,现在正值午时用膳之时,玉食房内应是一片锅碗瓢盆, 手忙脚乱,可偏偏如今静寂无声。
大厨杂役加在一起近百人,此时都战战兢兢的站立一旁,看着一手拿瓢一手挑拣调料的‘小祖宗’。
将糖丝凋在白玉翡翠般精致的菜上,贺溟拿了筷子尝了一口,微微皱眉:“还差什么?”
一旁糖丝千绕这菜的主厨擦了擦冷汗,不明白这金尊玉贵的公子哥怎么有心情来研究这么一道菜品,战战兢兢的上前道:“小的一般会加点盐提鲜,这样更是甜而不腻。”
贺溟挑眉看了看自己面前精致的菜品,随即干脆利落的丢开,重新做了一份。
当再次将糖丝撒在白玉翡翠般精致的菜上,撑起一连串晶莹时,厨房外传来脚步声。
八九岁模样的女孩穿着锦衣华服走了进来,那稚嫩的容颜上是与年龄不符的稳重深沉,水嫩的眸瞳更没有了以往的天真烂漫。
长乐的目光看向锅灶之前认真摆弄的男孩,明明批着哥哥的皮囊,与她一样的容颜,却完全没有哥哥的温柔可亲。
那似从骨子里透出狂妄不羁的霸道,即使干着洗手作羹汤这般平易近人之事,也显不出半分和缓。
贺溟将最后的糖丝铺设好,才抬头看向长乐,将刚弄好的菜品推到了她的面前:“试一下。”
长乐错愕了一下,身边的大厨却已经很有眼色的递上了餐具。
虽然没想到贺溟会让她尝,但菜和餐具都到她面前了,她也不矫情,真的认真尝了一下,随即评价道:“太甜了。”
她一向不喜重口,口味清淡惯了,太甜太辣之类的,她都不太吃的惯。
这道糖丝千绕虽然是主厨的拿手好菜,她却也只吃过一回,喜欢吃这个的一向是她带了点孩子气的哥哥以及爹爹。
听了她的评价,贺溟却没有失望,嘴角悄然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点了点头:“小玺喜甜,这菜他必然喜欢。”
长乐深深的看了一眼贺溟,看着他那嘴角的弧度有些呆愣,随即抿了抿唇,挥手让其他人全部出去。
随着最后一个人离开,玉食房的大门紧闭,长乐才缓缓开口:“贺教主想要让这菜品有人尝,怕得多多努力了,提前了五年,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贺溟随意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又夹了一筷子糖丝,甜腻在嘴中弥漫,良久才开口:“我要去一趟悦城白家。”
长乐一愣,意外到了五年前,本就限制重重,贺溟又占的是她哥哥的身份,那有那么容易离开简家本部。
“贺教主,哥哥的身份特殊又尚且年幼,简家人不可能让你离开的,我虽然到了如今,却不是时刻都清醒着,大多时候都是如今的意识占了主导,便是想给你打个掩护都不行。”
没错,长乐虽然也和贺溟一样穿越了时间空间,可她本身实力没有贺溟强,又没得什么重生之类的机遇,便是到这里的时间都比贺溟晚了三天。
至于如同贺溟一般在此段时间线保持所有记忆清醒,简直想都不要想,即使如今的她也是之后的她。
即使听了长乐的委婉解释,贺溟依然不为所动,坚定的要去悦城白家,甚至甩出了一个长乐无法拒绝的筹码。
“只要你帮我去一趟悦城白家,我可以让你提前见到你的哥哥。”
其实要不是天道法则盯的紧,他又没有摸清简家的情况,若是一个失误被甩出了西域便彻底不可能见到这个时候的弟弟。
贺溟那会等着长乐来想办法,早不管不顾的过去了,反正简家也没人实力比他强。
而长乐却是完全被贺溟甩出来的筹码给惊到了,她本以为要很久才能见到哥哥,没想到现在就有机会。
为了见到哥哥,长乐努力的想到了办法:“明晚简家家宴,我会想办法让人弄起波澜,让爷爷开口许你与爹爹一起去悦城白家一趟的。”
说到这里,长乐沉吟了一会,才再次开口:“若是允许,此行,还请贺教主保我爹爹一命。”
贺溟不解问道:“你不是想要简家所有人死吗?怎么你爹爹不算在内?”
长乐双手紧紧拉扯着两侧的衣物,神色纠结,终是叹息一声道:“爹爹说不上好,在这视子女为草芥棋子的西域,却也算不上坏,他是蜜糖罐里娇生惯养的贵公子,性子太过软弱薄情了一些,谁也庇护不了,谁也不放到心上。”
贺溟脑中浮现了那见过一面的中年男子,表面看来,长宁长乐这爹爹,性子确实太过软弱,明明是男子之身,那泪水却比女子都要来的多。
至于薄情,长宁被拐,除了第一次找到的痛哭流涕,后面几日却连个问候都没有。
虽是如此印象,不过贺溟却莫名觉得,长宁长乐那爹爹不似表面这般肤浅。
但这与他无关,贺溟向来是个事不关弟高高挂起的性子,如今在乎的不过是长乐的办法可否成功,不然他可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
简家每月都有家宴之说,却不是如北域那般阖家欢乐的庆典,而是带着西域独有的风俗,独有的纸醉金迷糜烂不堪。
衣不裹体的女子歌舞,随意色情的男子淫乱,满室的暧昧不清。
简家以宗门为牌子,所以霸刀流的高层无一不是简家的核心人物,能够参加这个家宴的也只有简家的核心人物。
自上而下,高台之上两个座椅并立,空置的是闭关之中甚少出席的简家老祖,在位的是霸刀流宗主也是简家家主长宁长乐的爷爷简晔。
其之而下,分别是简家下任指定继承人长宁与其父之位,再下便是简家各处实权人物,其中以长宁长乐的二叔为首的人员最是出彩。
霸刀流因着是家族传承,自然为着这个位置纷争不断。
对于长宁这么一个小屁孩,只因有着一个龙凤胎的妹妹便被立为继承人。
其中自然是本来最有实力可能继承的简二叔最是不甘,长宁被拐的事情,其中或许也少不得他的手笔。
今日家宴,说来没有什么大事,简二叔也不介意找上那么一两样,酒至酣时,他故意开口说道。
“听闻前几日,少主竟不甚落到了百来堂几个人贩子手里,可真是丢了我霸刀流的脸啊。”
简家或者说西域上下阶级分明,即使简二叔再是不甘,面对长宁也要尊称一句少主。
长宁长乐的爹爹明峙向来软弱惯了,面对弟弟的挑衅并不做声,即使按理来说,他与长宁父子一体荣损相系,理应维护一二的。
而无论是贺溟还是长宁都不是闷不作声的软弱性子,听了此话,贺溟也不怕崩了性子被天道甩出去,直接开口刺道。
“不知二叔这般说着,是不满爷爷订下的少主十八习武的规矩,还是觉得应该你上这少主之位。”
贺溟问的犀利,简二叔一时哑口无言,无论是不满家主的规矩,还是觊觎少主之位,都是以下犯上的铁证,即使心照不宣,他也不敢摆到明面上。
最后他只得闷闷应了一句:“少主严重了,我只是为少主安危着想而已。”
贺溟勾唇一笑:“二叔即如此为我着想,不如予我几个暗卫,想来二叔培养的必是千好万好的。”
简二叔不敢接话,要是真拨了人给长宁,他莫说筹算什么了,若是以后长宁真出什么事,就算不是他的手笔,也得得一个藏私的名头,简直弊大于利。
干脆转移话题道:“听闻百来堂得了个极品,还取了个什么极乐的名,献给了老祖宗,后面却还要辗转还去白家,也不知那百来堂怎么办的事,要我说不如干脆据为己有得了。”
说到这个话题,明峙倒是难得的开口道:“二弟想的太过简单了,一个极品之宝,那是我一家占的下的,更别说那本就来源白家支系。”
贺溟对他们口中的什么极品之宝不敢兴趣,只是听到了白家,不禁插嘴问道:“去白家,是后日便要去的白家吗?”
明峙点了点头:“后日确要去白家,不过是去悦城白家拜访一二,商谈一些事情,不是去白虎门白家。”
末了,简峙想到了昨日女儿对他说的话,便笑着补了一句:“怎么,宁儿也想去?”
贺溟看了眼笑的慈爱的明峙,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点了点头:“闲着无聊,想出去走走。”
他对明峙说着,目光却看向了高台之上一直未曾言语的简家家主简晔,这里真正能做主的可不是长宁长乐看似软弱的爹爹。
简晔感受到他的目光,拿酒的杯子顿了顿,委婉道:“西域时局不稳,宁儿尚无武功在身,还是不要出去了,爷爷这也是为你好。”
贺溟眼中闪过一丝讽刺,不愧是简家家主,为‘他’好,不就是惦记着长宁长乐这副好体质,怕坏了他们的计划罢了。
“二叔不是说愿意予长宁几个护卫吗?想来二叔对我这个侄儿不会吝啬的,给的必然是好手,能护我周全。”
被点名的简二叔:“……”
表面笑嘻嘻,心里想骂人,他刚不是拒绝了吗?什么时候答应他了。
但长宁的身份在那里摆着,空有名头的少主也是家主之下第一人,起码明面上他的要求简家其他人不得违背。
简晔看了眼简二叔,又见贺溟特意做出的期待模样,似有些心软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便与你爹爹一起出去散散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