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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旧事

浮华挑灯断

杨大帅与彭冲的矛盾可以从当初杨晔挂帅接手五部七营说起。

三年前,大燕宫变,明王李康乐血洗光明殿,名不正言不顺地登基,四十九族在新王哈丹巴特尔的示意下与大燕彻底撕破脸,趁虚而入,打了南疆一个措手不及,原本俯首称臣的蛮人们终于露出狼子野心,同五部七营展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拉锯战。

那时候燕国重文轻武,每年分发的军饷军粮都少的可怜,甚至有时候送来的粮,都是往年留下了的陈米,更别说用来购置武器,操练军队的银子,几乎都是从各位将军的私库里匀出来的。

这一年,坐在帅帐中的还是前定疆侯——杨硕。杨硕此人擅长各种诡谲的阵法,而哈丹巴特尔则喜欢耍揣摩人心的手段,两人在战场上可以说是旗鼓相当,谁也斗不过谁。这一战来来回回打了一年,边疆的物资逐渐跟不上前线的消耗,杨硕坐在神驹上远眺广袤无垠的燕国边界,力不从心油然而生。

武将势弱,文官当政,这世道如此,杨硕也只能摇头兴叹。

叹大厦将倾,商女不知亡国恨。

叹山冢崒崩,国主犹自宴歌舞。

打到年关将近,五部七营几乎弹尽粮绝,杨硕披甲上了战场,准备最后一搏。

跟随在右的安姜心有疑虑,再三劝说:“大帅,咱们再等等,军粮在路上了。”

杨硕拍了拍昔日好友的肩膀,叹道:“汗白,等不了了,皇帝昏庸无能,京都忙着内斗,没有人管我们,南疆城百姓等不了,五部七营的将士们也等不了。”

“可是大帅,你还有伤在身,若是...若是”后面的话安姜不敢说。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杨硕翻身上马,他的身后是整个大燕江山,“汉白,等我凯旋归来。”

可惜安汉白没能等回杨硕。

戎马半生的定疆侯,最终没能带来希望。

骁勇善战的将军,一生为了大燕的万里山河鞠躬尽瘁,最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将赤胆忠心留在了南疆这片血土上。

也是在这一天,只会纸上谈兵的文官言臣们终于在杨硕战死的消息传入大燕皇城时窥见到了国运将倾的苗头。

琼州城内人心惶惶,遮天蔽日的乌云伴着沉闷的雷声盖在大燕皇城之上。

“皇上,臣以为,此时议和才是解困之法。”

“孔太傅说得轻巧,祖辈打下来的江山,怎么能败在吾辈手里。”

“那敢问郭尚书,此时还有谁能挂帅出征?”

郭虎握拳,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说出个人来。

说来可笑,这大燕皇宫站着的文武百官中,竟没有一人敢接下这块烫手的山芋。

宏光殿里,文官武官各占一边,各执己词,吵得不可开交。

重伤初愈的杨晔冷眼瞧着这群乌合之众,将大燕皇宫搅得乌烟瘴气。

坐在金銮宝座上的乾明帝揉着太阳穴,出声打断了这宛如闹市的口舌之争:“够了,如今国难当头,可有人敢赴南疆?”

一道清冽的声音就在此时划破寂静:“臣愿挂帅南征。”

道道目光齐刷刷地向某个角落抛去,角落的年轻人长身玉立,即使脸色略带惨白,也不能掩盖着他周身的非凡气质。

乾明帝定睛一瞧,正是才从鬼门关逛了一遭回来杨晔。

“子絮,你重伤初愈,朕知道你救国心切,可也得量力而行。”

杨晔提着厚重的朝服站出来,跪在金銮座下:“陛下,臣斗胆,自以为在通天观学得一身本事。此刻国难当头,臣愿追随父辈,领兵南征,让南蛮四十九族还我大燕河山。也好让臣将父亲的尸骨带回故土。”

“好好,不愧是我大燕好男儿,阿硕有你这样的儿子,也应该是含笑九泉了。”

于是第二日,新封的定疆侯杨晔便起兵南下。

杨晔挂帅第一日,便先发制人,亲自带兵打前线,打得四十九族溃不成军。杨大帅子承父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果真将学到的本事用得融会贯通,行云流水。杨晔不同于父亲的迂回战术,打得风卷残云。哈丹巴特尔并不熟悉这位新帅,还是用的老套路,结果杨晔见招拆招,打得四十九族屁滚尿流,丢盔弃甲地滚回了自己的地盘。定疆侯夺回了国土,却没能寻回父亲的尸骨,只在堆积成山的残缺尸体里找到杨硕身前的佩剑,那佩剑和主人一样,有着一身傲骨,直挺挺地竖立在土里。杨晔将佩剑埋在侯府的那株夹竹桃下,然后拍了拍土堆,浇了一杯酒:“父亲,山河已还,您可安心归去。”

英雄魂归故里,落叶归了根。

半月之后,第一封大捷战报传来,乾明帝松了口气。

但是杨晔并没有让乾明帝舒心多久。大战告捷,年轻的定疆侯开始着手重整军队,将一干偷奸耍滑的老匹夫当众斩首,杀鸡儆猴。

这一斩,不免触及到了乾明帝埋在五部七营的暗桩,也让生性多疑的乾明帝开始重新审视这位临危不惧力挽狂澜的定疆侯。

乾明帝一生遵循“养虎为患,不可放虎归山”,于是他借故将杨晞留在京都,明面上是心疼后辈,实则是拴住杨晔。

而这彭冲,则是侥幸躲过一死的那位。

彭冲是五部七营的老将,统领第四部,和杨硕同辈,杨晔得叫一声叔。也正是因为他资历高,杨晔才不好同他撕破脸。再加上第四部半数以上的兵都是彭冲的私兵,若是革了彭冲职,此人必定会变得法子给杨晔使绊子。

于是这几年下来,杨晔和彭冲相看两厌。一个碰见就牙疼,皱着一张俊脸;另一个撞上就犯眼疾,半步之内视若无物。

杨晔想着一会要同此人共处一室,眉头便识趣地皱成一个川子,看在韩睿眼里,那是好笑又不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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