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府建在琼州北大街,杨晔和韩睿驾着马吹了一路的夜风,醉意淡去,杨晔瞧着繁华的琼州街道,疲惫渐渐染上了眉梢。拐过主街,挂着杨府牌匾的府邸便立在眼前。
“大哥,你终于回来啦!”杨晞早早收到杨晔回京的消息就在门口等着,此刻终于看见那抹银白出现在雪中,当年南疆战事陡起,杨晔临危受命,一别就是三年,如今久别重逢,兄弟两人都有些感慨,“怎么走的那么慢,你那侄儿念你许久了。”
杨晔将缰绳递给马奴,仔细看了看面前的人,然后抬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三年不见,倒是成熟了不少。”
“那是当然,韩将军也路途辛苦了,我让管家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杨晞带着人进了杨家大院,突然从前厅冲出来一团红艳的影子然后直直跑向杨晔。
后方传来温柔的女声:“煜儿,小心点跑。”
杨晔对着走出来的美艳妇人点了点头,然后颠了颠怀里的团子:“煜儿又长高了。”
“大哥走时煜儿才过了周岁,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天念你。”
小团子趴在杨晔的怀里,一双水灵的眸子好奇地瞧着月光下泛着寒光的银白盔甲。
“今夜也晚了,婉娥你带着韩将军和煜儿先去休息吧。”杨晞把团子从杨晔身上扒下来递给一旁的韩婉娥。
“不要,我要和大伯睡!”杨煜蹬着腿耍赖。
杨晔揉了揉团子的头,语气也跟着柔下来:“煜儿听话,明日大伯带着你去马场玩。”
杨煜听见马场瞬间乖乖听话,还主动长开手要韩婉娥抱。
韩婉娥接过杨煜,带着韩睿往后院走,杨家府并不大,却修的格外讲究,目及之处,廊道闪转腾挪,移步换景。客房安排在大院东边,往年韩睿造访杨府,经常醉酒借住在这里。
“还是哥哥平日住的那间,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
韩睿逗杨煜的动作一顿,他瞧着自己亲妹妹叹了口气:“是哥哥对不住你,这几年辛苦你了。”韩家根基不在琼州,当年韩婉娥嫁入杨家,韩睿不忍心看着亲妹妹远嫁他乡,便跟着来到此处,结果还没待上几年就被杨晔骗去了南疆。琼州乃是非之地,繁华的大街总藏着错综复杂的臭水沟,指不定哪天不小心就会摔一身污。
韩昀昇镇守南疆,对得起任何人,除了韩婉娥。
夜里的风吹乱了女人的鬓角,她含笑着摇摇头,抬手将碎发撇于耳后:“阿晞待我很好,哥哥不用担心。”时光似乎没在她脸上留下一丝痕迹,看在韩睿眼里,依旧是那个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的娇俏少女,“大燕好男儿,理应像哥哥这般。”
“南疆比不上琼州,我带了些南疆城特有的首饰,明日差人给你送过来。”韩睿打心里对亲妹妹有愧,于是把南疆城逛了个遍,搜罗各式各样的首饰装了满满一箱,想着往后参加各式宴会,妹妹的风光也不会被别人盖了去。
韩婉娥推开房门,点头说了声好。
冷淡的月色洒了一地,泄进书房之中,杨晞点了灯亲手给杨晔沏了杯茶:“大哥此次回来可有什么打算?”
“你书信中所说,琼州已成四足鼎立之势,乾明帝怕也是有所察觉,才将我召回以免陡然生变。”杨晔捏着眉间,略微有些疲倦,“乾明帝敏感多疑,他不会放着几位皇子在自己眼皮下面乱斗。”
杨晞道:“世家皇室历来关系错综复杂,乾明帝怕是也做不到掌控全局,前些日子褚慈还查到了二皇子与郎中令魏契有瓜葛。此人行事谨慎,怕是连皇帝都没察觉。”
“李泰已经是弱冠之年,皇帝却迟迟没有赐字封王,自然有人站不住脚。”杨晔回想着以前同二皇子李泰共事的短暂时光,“李泰是个有野心之人,比起当今太子李瑞,乾明帝对其子的偏袒之意可以说是放在明面上的事。”
“可惜了太子宅心仁厚,光明磊落。”
“乾明帝当年也是逼宫登位,比起太子不争不抢,他自然更喜欢李泰。”杨晔说到此,轻轻地冷笑一声,“就是不知道这只狼养在身边,乾明帝拴不拴得住。”
“如今局势,大哥可有站位之意?”杨晞抬手从书桌的夹层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了过去,“这上面有大部分朝臣私下的来往记录,想必对大哥有帮助。”
杨晔收了册子,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那双带笑的桃花眼和眉尾的一点红痣深深地印在脑中难以忘掉:“此事等明日与昀昇共议,今日就到这儿吧,你吩咐褚慈再去查个人。”
杨晞好奇,问道:“什么人能让大哥来了兴趣?”
“国师,沈安禧。”杨晔喝了口茶,准备起身回房休息,“不知为何,此人我瞧着眼熟。”
“我明日便吩咐褚慈去查。”
杨晔点了点头,最后瞧着窗外的一镰钩月像是有些愧疚地叹了口气:“这几年辛苦你一人打理琼州事宜了。”
“大哥不必愧疚,杨家历来都是被皇帝拴在身边的困兽,我只是恰好做了那条锁链罢了。”杨晞吹了灯,同杨晔站在檐下,“大哥有如今这般功绩,父亲母亲在天有知,定是欣慰的。”
杨晔望着院中被白雪压断的夹竹桃,回忆起幼时一家人坐在院中赏月的场景。
那时候兄弟两人还小,穿着母亲亲自做的锦衣无忧无虑地追逐在院中,好生自在。
可如今自己远赴南疆肩挑大梁,弟弟却成了那条系住他的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