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现实,没有系统来给他预警,而现在,巨大的无措与茫然感已经在告知他,时意迁换已经完成——
痛感麻木,心情踟蹰。
一如既往的困乏与白白的天花,又一次的迁换,重复的疼痛让他能比上一次更加适应接受。
时钟显示的时间告诉风行,这一次的迁换落点要比上一次晚上几分钟,他快速的进入状态,舒展神经,为的就是在之后跟母亲吃饭时能更加自然平静。
享用完午宴,他回到房间,着上匿息风衣,静静等待着之后母亲回到自己的卧室里,这意味着任务正式进行——
用不着再途径高地公园了,微微小雨的午前,风行顺着记忆早早来到承景书馆旁,等待着观察着一切蛛丝马迹。
他站在书馆外那出斜坡旁的人行道上缓缓移动,只为寻找最佳的观察视角。
“两门、窗户,以及基本的外围情况。”
风行想要这样的视角,以便不漏过任何线索。
时间还算充足,来让他不得不思考一些早起疑惑的细节:
“纵火案必然存在施火者,在当年警方毫无头绪,意味着线索几乎被消灭的很干净,就像这间书馆。”
风行想到。
“这本身最有可能存在证据,但一切在大火之后就消失了。”
“书本老旧干燥...这样的解释,那时候虽然是夏天,但现在绝对是雨后。”
风行伸出手,一旁木棉的树叶似乎就配合着垂落它积攒着的水珠来。
“一切不合理,不追查。”
他仰起头,看向书馆四周环绕的高楼。
“难道没人发现...没人注意到。”
一切高楼沉默不语。
像天气。
家家户户拉好窗帘。
被遮住的太阳通过高处水珠反射,刺眼的光来到风行眼里。
逼的他不准继续抬头看去。
家家户户事不关己。
因为勇义无益有弊。
因为不知哪处的视角、镜头,能从窗户看见自己。
也许,这就是书馆的命运。
——
他找到了想要的位置,一切一览无余。
观测整个书馆,而时间也来到了关键节点。
再过十分钟,火焰将熊熊燃气。
书馆付之一炬。
证据存在的最后十分钟,风行提起精神。
这一次的目标,就是要找到那一点端倪。
直到紧皱着的眉头忽然张开、放大。
直到从专注变成惊讶。
等等...风行不断眨眼睛,他揉不掉,他抹不开。
不是幻觉...?
在书馆横窗旁的某个区间——
「一夜清云」正在检测承景书馆外墙所用材质。
...
...
...
...
“一夜...清云!?”
重复,与往返相连的时间。
他首先确认,自己是独自行动的。
「一夜清云」正在将资料记录在手本中,翻阅。
...
...
...
...
“怎么...回事?”
重复,和始至向前的世界。
因为记录而导致左手区域破隐,无法维持完全匿息状态,「一夜清云」被正处于路旁人行道位置观测书馆的百昼风行察觉。
风行朝她的方向赶去,他很疑惑,但只要问清楚的话...一切就都好说。
然而,奔跑导致了自身完全匿息状态被破坏,「一夜清云」发觉了他的存在。
“风行?”
“你去哪里了?”
距离还有十米,他停下奔跑,缓缓靠近。
或许是因为这句话,问的他不得不考虑一些没有考虑到的问题。
“风行...你知道承景书馆在哪里?不过为什么你不先去会合点?”
...
...
...
等等。
等等等等。
会合点?
他低下头,来让懵圈的神色不至于被对方捕捉到。
“你知道吗?我在高地公园等了你好久了——”
直到他整理好自己的状态,再抬起头去看眼前的「清云」时,却发现,「一夜清云」正戒备着自己,她或许察觉到了什么。
风行自己也是如此。
互相掩饰,他们在博弈对峙。
眼前的「一夜清云」不是一夜清云,这就是风行刚刚意识到的事。
眼前的「一夜清云」,是原本这时本该进行时意迁换的,是过去的一夜清云。
他们的时间位置刚刚进行过时意迁换,他们的时间位置正刚刚涉入这个事件,他们还不知道,自己也许现在正被人拉入这次事件的漩涡中,成为被殃及的对象。
身为未来,身为意识体,现在唯一知晓之后会发生事的自己,风行却远比眼前的「一夜清云」更加茫然。
——自己。
——干涉了。
——「百昼风行」。
这就是答案。
沉默了几秒后的风行想清楚了这一切。
他发现他又干涉了一次时意迁换。
这次和𬍛那次,甚至还有点相像。
笑不出来。
时间越久,眼前「一夜清云」看自己的眼神已经越来越不对劲。
“风行...?”
这时候他想到了一句话,一句一夜清云曾经说过的话:
“你我彼此,都是唯一真实的自己。记忆不同的未来或过去,与我们都存在着名为经历译做记忆的沟壑。哪怕...只存在一秒的间隙。”
现在的风行要做的是「伪装」,还是捅破那层双方都已心知肚明的纸窗?
他分别在大脑中做出这两种选择,都回馈给他不一样的疑虑,问题几乎是越想越多...这经历上的鸿沟,代差的存在令风行感到害怕。
他害怕自己的选择,他害怕去看一夜清云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清澈眼眸...他怕那双最信任的人眼睛里,最在提防着自己。
哪还有时间去想解决办法呢?
他知道,自己骗不了「一夜清云」。
但是对他说清楚原因,说清楚发生了什么的话...是否会导致——「崩坏」——的降临?
“...!”
还有一个方法。
风行忽然想到,还有那么一个办法。
「使致崩坏发生者,无法逃离世界、无法传递信息,最终会随着#xx%,坠入##*xx。世界之音如此说:记忆的遗忘,是对窥视者最好的惩罚。」
是那张,上次还给清云的,注有清云名字的奇异纸张,那里面所诠释的崩坏现象。
这句话所要表达的,无非就是“造成改变,引发崩坏的人,会遗忘记忆。”
“你想清楚了吗?”
忽然的一句话,打断了百昼风行的思考。
一夜清云的眼神中充满敌视与警惕,他还是无法相信这般敌视会出自最信任自己的人,无法相信的事,却又令他不得不相信博士与清云都说过的那所谓真实性,独一性。
一夜清云是真的只相信,那唯一的真实的独一的属于他那个时间线的,百昼风行。
现在风行能理解一点了。
“你想够了吧?”
似乎是等的不耐烦了,「一夜清云」如此说道。
风行终于抬起头,他们终于相互对视,他们像是对手,一对最了解对方的对手。
“嗯。”
他将想法做成现实。
他迈步向前,镇定的像在下第一步棋。
「一夜清云」对此的回应,是更加的警惕。
“别再靠近!”
她已经知道了。
他,不是「她」的「百昼风行」,不是「她」的那个独一。
“你甚至...什么也不想说么?”
“不,我说。”
“「清云」,你已经猜到了吧,嗯...对,我不是他。”
「她」听见后,好像长叹了一口气,又或者是在为还能沟通感到庆幸。
“我清楚我瞒不过你。”
“瞒住我毫无意义。”
「清云」回道。
“你是未来?”
“我是未来。”
“无论未来发生了什么...请你告诉我,你是否清楚...清醒?你,亦或者你们。你们,干涉了过去?自己的过去?”
她厉声说道,眼神中仿佛燃烧着怒火。
一点周身的余温,让他感受到眼前这无比信任的陌生人,眼中也曾在刚刚带有着期盼与畏惧。
“我知道。”
他怎么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做这一切在迁换之前没想清楚这一切的后果,他在欺骗,他在...
引导。
“你很爱沉默,呵呵——从什么时候恢复的?还是说,到了未来的你依旧什么也不爱说?”
陌生人有陌生人的对话方式,熟人又熟人的,陌生又熟悉的,不管什么样都只会感到突兀。
风行还在等待,减少说话,意味着减少崩坏由自身导致的可能性。
“只有这样...才能保留记忆...”风行想到。
“对吗?”
算上前句,「清云」说道。
「一夜清云」似乎已经接受了眼前的一切状况,此时的她只会比刚刚更加冷静,又如何不是一种疯狂呢...?
从眼神到思考的博弈,直到刚刚被「她」完全拆穿后,风行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输了。
“谁导致了崩坏,谁就会忘记。”
她继续说道,每一句一字,都是落在风行心头的沉沉重击。
——
空气沉默。
“你来自未来。”
直到「她」,直到「一夜清云」再次开口。
她肯定的说,就没要求风行作此答复。
“无论你以任何理由...”
「她」在靠近...五步...四步...
风行则在退后,攻守易型,维持着莫名的平衡,微妙的距离。
“你为什么这么做?”
脚步紧紧的将他往外面去逼,这真是一个危险的问题,风行沉默,他害怕一旦透露未来,崩坏就会因此出现,即时眼下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你知道吗?我可以杀了你。”
“用你的死来触发崩坏,你的沉默就将毫无意义。”
听到这,意识到方法可行的风行想要逃跑...却又不敢将后背露给「一夜清云」。
一直退一直退,直到一处斜坡,还是那一处斜坡。
“逃跑!”他立马回过头想跑,却在瞬间被一夜清云制服住,从后背环锁住脖子,一辆轿车,准时准点的疾驰而过——
溅起渍水。
一切都与那时相同,风衣在这时候被浸湿,直到混乱中看清风行冷漠平静的眼神后,「她」才意识到,刚刚的害怕,都只是遮掩真实目的的帘幕。
在这突如其来的压力下,纵使是「一夜清云」也难得失了一次手,风衣帽檐部分被风行在混乱中乘机摘下,头颈部区面得以接触了匿息状态,他不必只看得见那一双渗人的眼睛与白晶的轮廓线了。
为了维持平衡,「清云」借力双脚脱地离悬到风行身侧。银蓝色发丝在空中短暂舞动,随后很快便被不知来处的雨点打落下来。
“你想...做什么?你伤不到...”
“逃跑。”
“..................”
现在,风行已经完全被她钳制住而动不了了。
周身的余温带给了淋湿的二人一丝暖意。
「一夜清云」松开手,因为没有意义。
一直一直走回到书馆旁边。
“你刚才说,你知道——”
“是吗...?”
「她」一句一句,郑重的说出口。
“骗子...”
“你骗了她。”
“你答应过她的。”
“你在...主动的改变过去,这一切是否变好才不重要!这一切...”
「一夜清云」止住了话,二人这时才意识到,刚刚感受到的那一点余热,是书馆在熊熊燃火。
“又一次。”
风行意识到,他错过了这次机会,火不知何时烧的猛烈,落寞的灵魂在此时相同,尽管他们来自不同的时间。
一样的是他们都失败了。
火焰滋烤着书馆。
“你还想要瞒我。”
“又有什么用呢...?”
「一夜清云」轻轻苦笑道。
天空阴暗,黑云堆积。
“时间不多了。”
“你为什么...到最后也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
“...我怕崩坏发生,因我。”
“噗。”
「她」笑出声,随后说道:
“世界,才没有这么脆弱。”
“喂,未来百昼风行。”
「她」这么称呼道,随后,又郑重其声:
“我最后一次跟你确认,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无论你在未来的什么时间位置,你的做法,是否是为了更好的解决事件?”
“...是。”
(“吧?”)
风行不敢确认,他只知道,要在二人之中赢的保留记忆的权利。
火焰滋烤的声音仿佛在嚎叫,听见了风行答复后的「一夜清云」,缓缓,正朝书馆的正门走去——
最迅猛的火焰在此堆积。
最危险的结构似乎即将断裂。
咬住书馆每一个角落的大火,温度这时已经高的让常人睁不开眼睛,无法上前。
“但你需要清楚,我的话,你答应我的话。”
“你的做法,不应影响到他的记忆,你自己的「过去」。”
“他只是你的过去,他不是你自己。”
“你没有资格,亦没有权利。”
嚎哭的火焰中,夹杂着几声娇弱的抽泣音。
她站在门扉前,攥紧的拳头是那样坚实有力。
眼前的木门被热焰侵蚀,已经焦烂不已。
高温烧的风行看不清,只看见站在红光中的绯蓝人影——
似乎,似乎,正看着自己。
清澈的眼眸中,抽泣...抽泣...抽泣...不断,不停。
“你做出了的决定,你代替了你的过去做的决定...你剥夺了过去做决定的权利...你如何像我证明,我可以相信你...!?”
随最后音一同落下的,是攥紧的拳头。
受不住冲击的木门,被砸的破碎。
热流随门的崩碎而更加奔涌,着伤了她的眼睑,脸颊。
风衣上的薄膜与水渍被火焰点燃,拳头上新鲜的血液透过了刚缠上没多久的绷带,顺着扎在肉上骨头里的木屑,垂流向下。
痛感麻木——
心情踟蹰——
「她」攥紧的拳头尚未迎来放松,书馆内,撞击声不断发出,尽力看向大门的方向,除了热流外,书馆里的女人不顾一切的撞出门外,就这样失去了意识,重重地摔到了「一夜清云」的身旁。
事实是。
「原本必死的女人,存活了。」
...
...
...
...
「“一旦世界发生了重大变更,崩坏便会随之而来。”」
「一夜清云」话音刚落,眼前承托着一片高楼的地壳就发出了崩溃的声响,连带着的是地壳之上的高楼里此起彼伏的人们刺耳的惨叫声。
电与火花在无以统计的巨量摩擦力下泄露,产生的光闪几乎无法停止的在任何地方炸开。
——
...
...
...
...
...
「崩坏」。
——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