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
嘈杂的铁轨声将我带离了梦乡。
“我这是在哪?”
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色,我渐渐将眯着的双眼张的更大了。
“哦,对了。”
继续看着窗外的景色,我内心无端地在颤抖,我两脚发冰,大脑里只有彷徨和不安。我现在,在去往上海的火车上。
“这样…真的好吗”
就在上火车前不久发生的事,让我的内心遭受到了铁链的封锁,遭受到了刀割铁锤。我的内心沉重不已。
是的,我离家出走了。
但是会发生这一切,都要从“几小时前”说起。
——
“哥哥,哥哥”
我躺在家里的床上,懒洋洋的玩着Switch。天气那么炎热,而在我居住的那个乡下,更是个蚊子多的发慌的地方。在我的眼里,哪里就如同一片荒岛。我没有任何伙伴,只有一个喜欢依赖我的妹妹和一对在城里日夜劳作的父母。
“呐,哥哥,哥哥”
妹妹摇着我的手臂,嘴里叼着以更冰棍,催促着我。
“哥哥,不是说好了今天带我去玩嘛”
妹妹从没有出过我们这个小乡村。外面的世界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的可贵。她小的时候就听出差回来的父母说过,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多么的繁华。在她小学毕业的这一天,我答应今天带她去不远的县城里玩。
她对这一天早已经迫不及待了,连昨晚都没睡着。她的脸上只洋溢着幸福与快乐的笑容,不停的念着“城里,城里”。
“可是,可是今天实在太热了”
说来也怪,本来在山里的这个村子,特别是又被成片的林海保围,平时都是可以闻到清凉又微微湿润的空气的。但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这个夏天开始,我们这就再也没下过雨。外面干旱到一滴水的影子都看不到。狗在门口无奈的吐着自己已经干到褶皱的舌头,瘫软地趴在地上。树上的昆虫也发出了自己最后的叹息。
“可,,可是哥哥答应了我去玩的啊”
“我也很想带你去,欣。但是今天实在太热了,实在太热了。。。”
“哥哥,哥哥骗我,说好的带我去啊”
国小的学生就是这么固执。妹妹在我的腿上掐着,鼓着自己的腮帮子,生着闷气。看得出来,她实在是期待这一次的外出。
“好吧,好吧。还真是掰不过你。今天先不去城里,我们去旁边的水库旁散一散热,好吗?”
妹妹为难的皱了皱眉。
“欣,实在抱歉。今天实在是太热了。你身子本来就弱,这点我相信你自己也明白。我实在怕带你到了城里出了什么事,爸妈肯定会崩溃的。”
这些年,因为欣的身体。让我们这个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承担了太多太多。家庭实在是困难,父母每天奔波在外,起早贪黑。我实在是不可能冒这个险。
欣像是沉思了一会,随即还是露出了她那治愈的笑容。“好吧,那今天就算是去热身活动一下吧。我正好好久都没动过了,嘿嘿。”
顶着炎炎的烈日。我把Switch收好,带好了防晒的帽子。和欣一起去这个村子里仅剩的一片夏日乐土。
“呐呐,我说哥哥,城里是什么样的呀”
“城里嘛,就是有很多很多的人,有很多很多好看的灯,还有很多很多高高的楼。”
“这样啊,这样说的我更加期待了。哥哥真是的”
“不是你自己问的嘛”
路上的时间就在这样无关紧要的问答中过去了。可当时的我没想到,那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竟然是我和妹妹说的最后几句话。马上要到达的“乐土”,也终将成为我的悲哀。
我们走到了水库。刚在水库旁落脚,就感觉有阵阵闷气铺面而来。又像是有什么正在侵蚀这这里的一切。水库不再是以前那样的凉爽宜人,而是变得让人感到焦躁和不安。我总觉得有一种很奇妙的心理感受,又像是一种压抑感,但我就是说不上来。
妹妹已经在坝上走了。她哼着歌,兴致勃勃地蹦跳着,裙摆一上一下的摆动着,显得很是可爱。妹妹时不时又转过头来朝我笑一笑,在水库的坝上来回踱着步。
“嘛,这样度过一天也真是很不错呢”
我心里暗暗地想着。看着妹妹治愈的笑容,刚才的感觉都被我抛之脑后。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和美好。
“小心!”
前面忽然发出一阵巨响,路忽然出现了裂缝。
“不妙!”
我拼命地想去拉住妹妹,但她就像是是一朵凋谢而下落的花,从塌方的路一脚踏空。我奋力往前一跃,拼命的把手往前伸。
“欣,牵住我的手,快啊!”
“哥…”
可惜,出现在我眼前的只是满面的灰尘。在我耳边回荡的只是轰隆的巨响和妹妹最后一声尖叫。我没有拉住妹妹。我的手,再也无法感受到妹妹手中的温暖了。
我也跟着坠了下去。然后,两眼一黑,我像是被混沌包围住了。
“轰隆隆,轰隆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浑身都感觉到了撕心的痛。对了,妹妹,妹妹……
我挺住了身子,奋不顾身地朝妹妹地方向跑去。我知道,妹妹,妹妹她一定就在前面。
我拼命的寻找,拼命的呼喊。我翻开了一块又一块的石头,看过了一道又一道的缝隙。
可惜,就算我再怎么奔跑,再怎么寻找,我还是无法找到刚才那朵凋谢的花。那个因为被承诺第二天可以去城里而高兴到哭泣的女孩,那个天天粘着我的女孩,就这样,转瞬即逝。那个承诺她的第二天,始终没有到来。
有的时候,人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我自责,不应该带她来这的。我自责,我给她留下了遗憾。那张笑脸,那只纤细又温暖得手。始终在牵着我的心。我过意不去,我是罪人…
我是罪人。
我很痛苦。
我很害怕,不敢面对这一切。
我没有回家,当天晚上,我窝在一个墙角里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
睡梦中,在这一天出现的所有场景,所有的画面都像电影似的流动了一遍,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脑海里。画面停止在了路塌掉的那一刻。忽然,在短短地一段黑后,出现了一片没有边界的白的空间。一个女孩,身着白色连衣裙,站在白色空间当中,轻轻地靠近我耳边,说道
“来上海找我,我可以救你妹妹”。
我忽然惊醒了。“上海。。上海。。”
梦中那个女孩的话是这么的真切,这么的真实。
这是,梦吗?
我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着,到了火车站,并且立即买了一张去上海的火车票。
我逃离了这个让我悲伤的地方。
妹妹的这张笑脸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但是这次,笑容十分阴险。她对我说
“哥哥,你是罪人。”
啊,啊,啊。我大喘了几口气。我又睡着了。还是在火车上。我看了看时间,几小时发生的事不只是一场噩梦。我依然在无端的“逃亡”中。
我的衣服湿了,脸上也是有斑斑泪痕。我的眼睛红肿不堪。
我哭了。
要是这是梦,该多好。
我打开手机,第一个映入我眼帘的就是一条新闻:花晓村水库塌方,有两人遇难。
我颤抖地点开了它:“发现一名少女晕倒在岸边,在送往医院抢救的过程中不幸身亡。还有一位少年下落不明。”
那个少年,正是我,那个少女,正是欣。
不幸…身亡
“哥哥,你是罪人。”
这句话一直在我的耳边游荡。我捂住耳朵,冲向了洗手间。
那要是假的,该多好。
啊啊啊啊啊!泪水忽然就像被打开阀门的龙头,一涌而下。“我,我对不起你。我,我是罪人。原谅哥哥,原谅我,原谅我。。。。。。”
我洗了把脸,望了望镜子里的我。我却看不见我的脸,取而代之的是妹妹的那张脸。
我瘫倒在了地上。
过了好一会,我终于回过神来。不敢再看那面镜子,硬撑着墙,扶着把手,回到了自己的车厢。
“少年,少年,你没事吧”
旁边的大叔早就注意到了我。他看起来很和蔼,尝试和我说话。
“少年,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
大叔抽出纸巾,“少年,好好擦擦眼泪。大男人哭不像样子了哦”
“嗯,,嗯”
我啜泣着,接过大叔的纸巾。
“你一个人吗?”
大叔看着我渐渐平息的情绪,又看了看周围。
“是的。”
“发生什么了吗?”
“您看新闻了吗?,,昨天花晓村水库塌方。”
“水库塌方啊,你也受伤了吗?”
“我是那个遇难者之一。”
“遇难者?!你没事吗?”
“我没事。”
“那,花晓,,村。嗯,,是这吗?”
大叔拿出了相机里的图,送到我的手上。
“嗯,就是这。”
“原来你就是这个少年啊,我是何龙,是真相新闻的记者。”
“这样啊。”
“那么,少年,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是凌月。”
“哦哦,那好,凌月。你可以和我详细讲讲嘛”
“抱歉,不行。而且请不要把我的信息传到网上,谢谢了。”
“对不起,对不起,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让你回忆,实在抱歉。那你先休息一会?看你啥也没带,上海离这里还是很远的,也算是赔礼,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
“不用了,谢谢。”
何龙一脸热情,使我有点紧张。
“不用那么客气,凌月。”
何龙去了餐车。我看了看他放在桌上的公文包,确实是新闻记者。
等了十来分钟,贺龙拎着一大袋东西和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回来了。
“吃吧。”
他把筷子拆开放到我的面前,并且把那一大袋袋子放在我的床铺上。
何龙还是一脸真诚的看着我。这眼神,又让我想起了妹妹恳求我时的那个目光,我又是一楞。
“够了,够了!你不就还是想让我说吗?我说,我说。”
泪水又一次浸湿了我的衬衫。我拿着纸巾擦干了如泉的泪。
“新闻里的那个少女,是我的妹妹。我带她去水库玩,没想到水库就塌了。结果我没找到她。”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或者去医院?”何龙拿出一瓶水,放在我的面前。
“我妹妹身子本来就弱,花了家里不少钱。父母在外打工,钱基本上就花到了这个上面。要是他们知道会崩溃的。再说我醒来之后也没多少事,而且也实在是找不到我妹妹。我家没人,这样回去也没意义吧。”
“这样,吗?”
“就这样。”
何龙又拿出几张纸给我。
“你父母在上海?”
“不是,说来上海的理由,我都觉得荒唐。”
“没事,说来听听。”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女孩叫我到上海来,就这样。”
“哈哈,青春期的少年还真是有精神呢。”
“你相信,,吗?”
“这有什么好信不好信的,当事人就是这么说,我何尝又当成假的呢?”
说起来何龙好像也没有质疑我这个遇难者的身份。
漫长的旅途就在这样的对话中结束了。不知为什么,在聊天的过程中,何龙总是给我一种莫明的安心。
火车马上就要到站了,何龙收拾好行李,转过身来对我说
“哈,少年。初来这个城市没有什么钱,也没有什么住的地方吧,要不来我这?很简单,只要会打字就行,而且我可以包你吃住哦。”
“不了。”
我很简单的留下这一句话。将零食还给了何龙,头也不回的下了火车。
我很怕这种对我好的人。况且人心深不可测,我怎么知道他是真心对我好呢?
我能相信的只有我自己的内心。
“等等,等等!”
何龙又追了上来。
“这是我的名片,有问题就来联系我!没关系的。”
何龙微笑了一下,拍了拍我的肩。
“加油吧,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相信我这样一个奇幻的故事。
但是至少我自己这个人就这样荒唐的相信并且来到了上海。
我抬起头,朝着何龙苦笑了一下。
“好的,谢谢了。”
就这样,我在上海,在寻找那个白衣少女的旅途,开始了。
回想起刚发生的一切,无论什么都是这么荒唐。
不知是什么力量驱使我来到了这里,但是我知道,我一定要更加努力和坚强。
那个女孩说到了上海找到她,她可以救我妹妹。
虽然不是太懂,而且还是觉得荒唐。
但我又转念一想,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又正常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