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枪管挑在男人的下巴上，他只是短暂地沉默了几秒就开了口。
.檀健次好。
语气平淡得似乎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一般。
她却笑了笑，把枪收了回去，拍了拍他的肩，摇了摇头。
.姜慈恩算了吧，我可不想勉强你做什么。
他张了张口，却还是闭上了嘴。
.姜慈恩马上要死的人了，没必要祸害一个男人浪费时间陪我。
她转过身去，用同样平淡的语气说了句话，大步离开。
他愣在了原地，来不及品味她话中的含义就大步追了上去，跑到离她三四步的距离处慢下步子跟着她。
.檀健次你去哪？
.姜慈恩军营。
她头也不回地继续大步向前。
.檀健次那我呢？
他迟疑了一下，开了口。
她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姜慈恩你去哪关我什么事？
.檀健次那……我走了。
他点了点头，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脑海里却仍然回荡着她的那句话。
“马上要死的人了，没必要祸害一个男人浪费时间陪我。”
他魔怔了一般，而后吃饭睡觉念书，甚至唱戏的时候，这句话和她略带无奈的眸子总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心神不宁。
租界外的仗，打得更激烈了。
每天都会死人，死很多人，活着的人就在死人身旁打仗，中了弹便成为下一个死人。
没有军医。军医也扛起了枪，死的死伤的伤。
逃兵有的会挨枪子，有的顺利逃进了租界。
可她却始终没逃。
她也不知道，那个人始终站在租界旁，日日盼着她凯旋归来。
.檀健次她说过，想我娶她。
他笑着对身旁的人说出这句话，心里却不是滋味。
他是明白人，他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他知道她的那句话到底蕴含了什么。
他知道她并不爱他，可他却彻彻底底地爱上了她。
战争还在继续，可形式稍微缓和了一点。侵略军即将失败，他们准备再做最后一次挣扎。
“抽根烟吧。”
连长把烟递给她，冲着她扯出一个笑。
“别总是皱着眉头，万一死不了呢？”
.姜慈恩哪那么多万一。
她笑了笑，可心底的憧憬还是在的。
可她却不知道，仗大完了之后，她该何去何从。
猝不及防地她想到了那个男人。
那日回到军营后，她借遍了整个团才凑够了二百大洋，而整个团都知道了她花钱赎伶人的事迹。
明明只比她大那么两三岁，却还是笑着说十八九岁的姑娘看上小白脸也很正常。
明明他们没有成亲，或者成了亲，孩子还需要他们。
却成为了敢死队，在最后一仗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姜慈恩进城玩最后一天吧。
再好好享受最后一天吧。
几个人穿的破破烂烂的就那么扛着枪进了租界，肆无忌惮地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活着真好。”
旁边的小男孩笑着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个男孩，今年刚刚十八岁，可脸庞却已沧桑成了三十几岁的样子。
她也笑了笑，点了根烟，一转头却看到了他。
.檀健次是你。
他也看到了她，犹豫着向前两步，还是朝着她走了过来。
.姜慈恩你还记得我啊。
她点了点头，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檀健次自然是记得的。
他清浅一笑，眸子里充斥着浓浓的情意。
.檀健次你那日离开之后，我便日思夜想，总是睡不踏实。
.姜慈恩为何？
她明知故问了一句，红着脸低下了头，纠结地把手指缠在了一起。
他凑近她，悄悄说了句家乡话。
.檀健次中意你啊。
情窦初开的少女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张扬，浅笑着任由他把她揽进怀里。
.姜慈恩我说了，我马上就死了。
.檀健次不会。
他轻轻点住她的唇，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檀健次你还要回来，做我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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