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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其实知道雪球和雪团迟早有一天会离开。”阿宁一手挽住宽大的衣袖，一手将琥珀色的茶液斟入面前的六方杯中。

青碧的茶盏连同女孩子的纤白素手一并递来，润玉的眼神不由落在了那只手上。他有些恍然，一时竟无法将它同自己从前牵过的小胖手联系起来。他又抬头看了下手的主人，阿宁的眼尾还有一抹红没有褪去，倒衬得她有了几分不符合年纪的韵致。

他突然有些慌，不敢再看。

“我这样让你们担忧，是不是有些矫情？”阿宁蹙眉看着润玉，她问的很认真。

“怎么会？”润玉连忙否定，“阿宁，你很善良。”他回答得很诚恳。

阿宁微微勾了下嘴角，轻轻摇头道：“不是的，润玉哥哥，不是这样的。”在润玉疑惑的眼神中，她继续道：“我并非是出于善良而对两个生命的逝去伤怀，我只是自私罢了。”

“六年前我捡到它们的时候，它们还只有小小的一团，不过脾气却很大，谁都不理，只粘着我。”阿宁盯着茶杯上的袅袅水汽陷入了回忆，“雪球特别喜欢争宠，我多抱了雪团一会儿，它就拿背对着我，委委屈屈地缩起来，起码要两把鲜草才不置气；雪团睡觉的反应最是有趣，总是乱蹬腿，一脚能把雪球踢醒，有时又拿雪球的耳朵磨牙，惹得人家都不想跟它一个窝了。”

说着，阿宁脸上浮上真切的笑容：“我还当它们感情不好，想着要把它们隔开来，谁知一见不着彼此，它们又急得不行。可每每凑到一起，它们表现得也不似很亲热的样子……”

润玉听着阿宁絮絮叨叨的话，一时觉得温暖，一时又觉心酸，他有些明白阿宁想表达些什么了。

“只有像这样我真心喜爱的离我而去，才会令我悲伤。”阿宁最后下结论道。

润玉给阿宁续了杯茶水，“我明白了。”

沉默片刻后，润玉犹豫着提议道：“回头我再去寻一对长得一样的来，如何？你可以重新……”

他的话很快被阿宁打断了：“不要了，再相似也不是它们。如果再养两只，我也会同它们再培养出深厚的感情，创造出美好的回忆，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我的雪球和雪团是唯一的，我不需要什么替代品来慰藉自己。”

润玉听着她坚定的话语，不禁细细观察起面前的人来——她像是在发光。这一刻，他突然无法再把阿宁当成一个孩子来看待了。在某些他没注意到的地方，阿宁已经渐渐长大。她的婴儿肥已经褪去，她的身量早已抽条，她的举止落落大方，更重要的是，她有独立的思想、成熟的判断。任谁站在现在的阿宁面前，都要赞一句窈窕淑女。

他前所未有地意识到，阿宁是自己的婚约者，再过几年，她就可以嫁给他了。他们的命运自十八年前就绑在了一起——以夫妻的名义。

许是有了这层意识，润玉再看阿宁时，竟觉得处处不同起来。

他们其实已经比儿时疏离许多了，阿宁不会再毫无顾忌地冲他撒娇耍赖，他也不敢再随意去牵她的手、抚她的头……他们从几年前开始，就默契地遵守着某个规则相处，谁也不曾跨界分毫。

不是不在意，而是太过在意。

即使有婚约这层关系存在，润玉也担心过分的亲密会给阿宁带来非议，他无法忍受她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他是为了保护她才远远地守着，那么，阿宁呢？阿宁又是从何时开始待他客气起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