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问过小非为什么会姓索。
他自己也怀疑,这是不是和那个传说中的索罗门宝藏有关。
自从加入刺客这行以来,每天清晨爬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读那本《刺客信条》的小册子。
这本略微泛黄不足两寸厚的册子,究竟是何人编撰,至此无人知晓。
不过在每一个刺客的记忆里,它仿佛早就存在。
比较年长的说那是父辈传下来的,而更年老的先人却说是出自一位大能之手。
究竟哪一种才是真相,谁也说不清楚。
索非合上书页,他发现自己竟又一次失败了。
刺客如果失败,千万别暴露买主的任何事。
这也是《刺客信条》里的话。
索非将腿尽量伸直,这样他可以稍微躺得舒服些。
这是一处监牢,索非面前正是魏青云。
“你要怎样才开口?”
魏青云的耐性明显快消磨殆尽,之所以能够克制不发火,只因为他答应周勤留对方一个全尸。
同时周继江也像在索非死前再好好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狂妄之徒。
“你千万得对他客气些,就算他往你脸上吐口水,你也要忍着。”
对于周继江的嘱托,魏青云当然绝对遵从。
索非并没有来得及吐口水,也没有说话,竟像是个哑巴。
幸好魏青云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他当大统领的这些年,早已经熟悉此道,“好吧,你先休息休息。如果想起了什么,就通知我一声。”
说着假装打了一个哈欠,快步离去。
索非依旧懒懒地一动也不动,好像魏青云说的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等四下里安静下来,索非就从头发里摸出一根细针来,以轻巧的手法打开了自己身上的枷锁。
他纵身一跳,整个人已如壁虎般挂在墙上,他探出头朝外头看,视线不足十步。
他是个久经训练的刺客,能够在任何地方找到出路,可惜这一次他失算了。
“没有出路。”
他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来。
这座监牢建得犹如铁桶,他也用手掌轻抚石壁,那些缝隙里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索非的脑子里的所有法子都一一被他自己否定。
“要逃出去,看来希望并不大。”
在索非的回忆里,某一个老人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希望就像是沙漠里的绿洲,只要你去找总会有的。”
希望,仿佛蕴藏着莫大的能量。
他忽然记起了魏青云走之前所说的那句话。
魏青云回到养居殿时,已经是子夜时分。
周继江看他进来忙坐直了身子,尽管他脸色并不好看。
“有没有什么消息?”
魏青云答道,“还是不肯说。”
周继江问,“他会不会是李婉莹派来的呢?”
魏青云摇头,“如果真的是皇后娘娘,那么她这一着岂非太蠢?”
“自以为是和蠢并没有太大差别。”
听着周继江这样的评论,魏青云只好默然以对。
“皇后那边有什么情况?”
“戚威在那边盯着,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想来是知道事情败露。”
周继江叹气,“谁知道呢?她本以为稳操胜算,却不知是飞蛾扑火。”
魏青云道,“还是蔡相跟咱们合计的事奏了效,否则事态恐怕难以控制。”
忽然间周继江问,“通风报信的那人身份查清楚了吗?”
魏青云回答,“跟踪的没有一个活着回来,显然是被发现了。”
“没事,让他们回来续职吧。”
这意思就是他已经不愿作无谓的牺牲,毕竟这段时间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人手参与。
“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周继江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出去,然后又钻入被子继续睡。
这一夜他又怎么能够睡得安稳呢?
李婉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晚了,来求见她的人会是路芸。
“皇后娘娘,哦,不。你很快就不是了。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李婉莹气得直跺脚,她知道自己若是用武力来对付路芸,就恰好落入对方的陷阱里。
但口舌之争还是免不掉,“你个鬼丫头!算什么,不要太得意。”
路芸道,“是啊,我本来不必得意的。看到皇帝陛下后,我想我还是要得意一回。”
“毕竟这样的机会并不太多。”
面对路芸的讥讽,李婉莹没有回击,“好吧,嘲笑我吧,虽然这仅仅只是一次失败。”
谁知路芸却说,“真的是这样吗?有的人可以败,而有的人却不可以,哪怕只是一次而已。”
“你说的好像就是我。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就是我故意要让你们看的呢?”
“幸好这不是。没有谁会蠢到将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路芸瞪着眼,表情变化着,可李婉莹竟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路家有路婕妤这棵树,在后宫里她又时常得皇帝恩宠,李婉莹就算不给她面子,也得掂量下路家的实力。
路瑾宣若是护短,那么今夜流血的人恐怕更多。
在李婉莹心里,清楚自己若是不明白此节,贸然和路家杠上,后果一定会非常糟糕。
现在李婉莹长舒一口气,“说出你的用意吧,咱们没必要浪费时间。”
路芸道,“是啊,浪费时间并非明智之举。所以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吧,只要是不违背我意愿的,都可以全部给你满意的答复。”
“你是不是怂恿九皇子周律去和天宗联络?”
李婉莹摇头,“没有。”
“那么第二个问题,你是否认识苏拉这个人?”
“海王苏拉,人所共知。”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一点。”
见李婉莹敷衍,路芸有些无可奈何。
“好吧,苏拉和陛下是旧识,当然我也很早就认识他,那时候他的野心还没那么大。”
“苏拉已经失踪多时,江城里那个苏卿成的出现是偶然?”
“你这是在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李婉莹看着自言自语的路芸,有些奇怪。
路芸道,“我并不是一个好奇心特别强的人。可是有些事还是要亲自去弄明白。”
“比如……”
“比如你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李婉莹。”
这话一出,李婉莹身子一颤,“你是个疯子!我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路芸道,“算了,就算是我猜错了。你已经告诉我不少,谢谢!”
路芸不给李婉莹道别就走出门去,留下李婉莹愣愣出神。
路芸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来到了关押索非的那间牢房。
索非已经将锁住自己的枷锁复原,因为他已经想好怎么逃出去的办法。
当他看到路芸时,却吃了一惊。
“你不应该来。”
“可是我已经来了。”
“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不要做傻事?”
“可傻事总得有人去做,不是么?”
显然他们不但认识,还是旧识。
只是那时候他叫小非,而路芸不是叫这个名字。
他并没有怪她隐瞒身份,因为有些人就是这样的,不能够让别人轻易认出来。
更何况是路芸。
她的父亲给她带来的惊喜,实在太多了些。
“你想过逃走没?”
路芸问完就看到了索非脸上无奈的表情。
“他们之所以不派人看守,看来已经料定我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
“别丧气,总会有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
在这种时候,还能够给自己的朋友打气,索非感到心里暖暖的。
“我还有事情要问你。”
“你问吧。”
“为什么你偏偏会在那里出现,你本不是来行刺周继江的。”
“是。我来这里也只是受人之托。”
路芸道,“托你的那个人是不是还告诉你,如果没有接头人就立刻遁走?”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索非惊诧万分,因为那个人的确说过同样的话。
却不知路芸又是从哪里得知这消息的。
“他这一点做得并不高明。李婉莹失败后,你无疑成了替罪羔羊,而真正的刺客却化身别人桃之夭夭。”
索非的整个人忽然感觉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
“好计策!若不是你说破,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谎话只能够迷惑人一时,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其实索非并不是没有怀疑过,只因为酬金丰厚,他对此没有特别留意。
“这无疑是个教训。我成了他人手里的枪,也是他们手里的羔羊。”
路芸道,“其实当羔羊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看这杆枪在谁手里。”
“怎么说?”
“青龙会,天宗还有唐家,苏家,每一方都以为自己能够成为赢家,殊不知在整个事件背后藏着一只看不见的手。”
“看不见的手?”
路芸指着自己说,“我可以告诉这只手一直就存在,从我走出路家那一刻起。”
索非惊道,“这个人的手段如此通神!他怎么能够料到每一方所有行动细节呢?”
路芸道,“其实这一点我原本是不清楚的,不过现在却明白了。”
“究竟是什么?”
“因为这计划早就开始筹划了,时间可能要比我预估的还早,所以一切才看起来那样不可思议。”
“这通天的手笔,绝不是人可以办到的。”
这是索非的想法,不是路芸的。
“其实你错了。任何事情只要是能够想得出来,那么做起来就并非太困难。更何况这只手里还抓着几条线。”
“你是说提线木偶?”
“如果不是这样,我想也没有别的合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