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诸事皆宜。
大吉。
今天的确算得上是良辰吉日。
李婉莹为了准备今天的盛会,已经提前半个多月开始筹备。
请帖多数已经发出去,只要是能够请到的她都希望能来参加。
毕竟她是皇后,一国之母,颜面上总得要挂得住。
这已经是她第三十九个生日。
从呱呱坠地到如今的万众瞩目,李婉莹的成功绝不是靠运气和身份。
她年轻的时候就有诸多追求仰慕者,李大将军却独独看中了周继江。
“此子我看必成就一番大业。”
后来这句话果然应验了,周继江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令如今四海八荒不敢轻视。
李婉莹起初并没有将自己的义兄当成终身伴侣,因为她的娘亲和周继江的关系形同路人。
有时甚至觉得周继江像个窝囊废,“没出息的人!”
这就是她经常听母亲对周继江说的一句话。
那时候一天总会听到他们的争执声,李大将军也不好偏袒谁,毕竟周继江是自己结拜兄弟的独子。
而他能够活下来,也正是因为周继江的父亲挡下了那致命的一箭。
那一箭的威力,李大将军本来是可以避开的,可那时候两人都已经无力抵抗。
“从此我就是你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当周继江听李大将军说出这话后,热泪已经夺眶而出。
李婉莹从来没有看见过周继江流那么多泪,那也是唯一的一次。
就算是被围狼山,断水断粮的时候,她也没见过周继江流泪。
“援兵马上就到。”
她永远记得周继江将她拥入怀里,软语安慰道。
后来果然如周继江所说,秦栎带着五万铁骑驰援。
李婉莹每念及此事,都觉得来路不易,周继江俨然成了她最大的依靠。
可现在她却不愿意被任何人左右,她想成为《女皇传》里那样绝代风华的人物。
“女人为什么不可以活成那样?偏偏沦为男人的附佣?”
“男人能做的,女人同样也可以。”
李婉莹在心底不断重复着类似的话,一遍又一遍。
“古时的徐夫子,神话传说中的天女,还有亚圣孟母,无一不是伟大的女性。”
“男人都喜欢掌控一切,殊不知这一切里其实并不只有女人。”
“同样是人,难道谁规定女人就不能成为王者?”
如此种种。
都是李婉莹的心声。
她已经计划许久,她怎么会让这筹谋多年的大事,永远掩藏在自己这张绝世容颜下。
“不,我受够了。我应该遵循自己内心,活出自我来。”
现在她已经梳妆打扮完毕,既不太浓,也不太素。
尽管她已经这个岁数了,但成熟女人的风韵,同样吸引着多数男人的目光。
而在这些目光中,李婉莹看不到周继江那样狂热的目光。
她有些失落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这只是暂时的。”
周继江没有来,朝政虽有二相,可他这个做皇帝的并没有因此懈怠。
“娘娘,陛下说了,今儿个来不了,正和蔡相议事呢。”
传话的太监头也不敢抬,跪在地上,身子已然发抖。
谁知李婉莹却道,“咱们陛下日理万机,堪比尧舜,我这小会儿,就咱们这帮老伙计自给个儿好好庆祝吧。”
虽是心里满腔怨气,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因为周继江现在依旧是天子,更是她的夫君。
礼花弹冲天而起,在十多丈的半空绽放开来,铺撒出一朵朵艳丽的光花,有莲花,有海棠,有月季,还有喇叭花。
最后那一朵花落下后,竟在地上显现出一个大大的“福”字。
“福”字的旁边还有一排排小字,只是相隔太远辨不太清。
李婉莹很满意这样一场“花雨”,眼睛里那种藏不住的哀怨竟一扫而空。
“是呀,繁华总会落尽,就像这一场烟火。”
白天宾客们就已经陆续赶来,只有大皇子周勤不见踪影。
她的宝贝儿子周澹却早早就在候着,“母后,儿臣都跪了三个多时辰了。”
在殿门口看到周澹那一刻,李婉莹才像记起来还有这一个儿子来,“起来吧,里边有瓜子点心糖果,记得别吃坏了肚子。”
李婉莹知道这个宝贝儿子的肠胃不好,所以特意让小婵跟了去。
她一个人看了看天色,时候还早着,她转过几条回廊停在了一处厢房前。
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人看到她,轻轻推门而入。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
女人。
“没想到我会来吧?”
李婉莹出声很轻,她相信对方一定能够听得清。
当然这房子的隔音并不好,她只是特别小心罢了。
那女人本来是跪在蒲檀上的,她面前还有一个案台。
上边供着一灵位,“先故李大将军仙灵”。
李婉莹凑近身子,“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女人沙哑的声音,“如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当她回过头来时,那张脸竟和李婉莹有七八分相似。
“满意?我如何能够满意?”
女人摇摇头,“收手吧。给周澹留条活路。”
“收手?你现在居然叫我收手?一切都已经没有退路,就算我败了,你也休想活得快活。”
李婉莹的声音拔高,甚至有些尖厉。
她的双手已经抓住面前女人的双肩,“害怕了?我没有什么可失去了。你知道吗,我已经失去太多。”
女人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又是何必呢?周家气数未尽,你就算赢了,也只是一座空城。”
“流血也解决不了问题,你何苦做这些无谓的事。”
李婉莹松开手掌,“我如今还有一个疑问,希望你能够给我答复。”
女人冲她一指,“那口箱子里都是咱们以前的东西,我希望你有一天能够打开来看看。”
“我要那些破玩意儿做什么?我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利,我跟你本不是一路人。”
女人道,“你错了。你我本是一种人,只是你渐渐迷失了。”
“看来今天我得不到那个答案了。”
“你早就有了答案,只是还不愿意相信而已。”
女人接着道,“蔡相和陛下恐怕已经有行动,你知道我说的意思。”
“如果你走头无路,我希望你去找那个人。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帮你。”
李婉莹知道她口中这个人指的是谁。
可骨子里的倔强让她不甘说出请求的话,“我会走投无路?看着吧,你知道的,我的手段可不止一点点。”
李婉莹忿忿地甩出这句话,“嘭”地一声将门关上,快步离去。
房中的女人继续跪拜,口中冒出一句话来。
“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李婉莹趁隙回自己房中补了装容,在任何人面前,她都要表现得国母的风范。
正当她回到正殿时,压抑的气氛让她察觉出一丝异样。
加上周勤迟迟不见踪影,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还没坐下,门外突传来呼和声,“不好了!”
太监贺迁进来时,已经满头大汗,四周的烛火映照在他脸上,他“扑”地跪倒在地。
“皇后娘娘不好了!”
李婉莹厉声道,“别大声嚷嚷!不长眼的狗东西!究竟出了什么事?”
贺迁好不容易舒了一口气,“大皇子带着人将殿外团团围住,陛下他……”
“陛下怎么了?”
“快说啊!”
李婉莹走过去,一巴掌打在贺迁脸上,“你这聒噪星!”
贺迁捂着脸,眼泪在流,“大皇子说是要来捉拿刺客。”
李婉莹心底雪亮,“难道失手了?”
她这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她不先出手,那么她就没有办法唱接下来的大戏。
“角都上场了,是该有个好开场了。”
李婉莹心里偷乐,因为刺客绝不会被捉住,她答应办到的事就没有意外。
“你说陛下遇刺?”
吏部尚书简硕抢先上来,拉住贺迁的臂膀,脸上的惊恐之色,让在场之人看得分明。
“刺客逃了,陛下受惊,已经移驾养居殿了。”
李婉莹装出一副伤心模样,“还在这拄着干嘛?都去瞧瞧陛下,不要忘记传王太医过来。”
她首先跨出门,竟忘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说走就走。
看着皇后娘娘的举动,众人皆是尾随其后,临近殿外院门时,却只见排排火光,俨然将这四里照得犹如白昼。
周勤就站在正门外中央,身着甲胄,腰间一柄长剑,笑呵呵看着走出来的众人。
“慢!陛下有旨,沁心殿所有人不得外出,胆敢违抗者,杀无赦!”
李婉莹却吼道,“周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假传圣旨!”
当周勤将圣旨拿出来时,李婉莹傻眼了,周勤脸上一片平静。
“陛下能够脱险,全仗路姑娘,刺客已经逃出,尔等该协同捉拿才是。”
他这是对其他人说的,竟丝毫不给皇后李婉莹情面。
“哪个路姑娘?”
李婉莹对这个突然杀出的“陈咬金”还是有些兴致。
周勤道,“还能有谁?路家那个失踪人口的后人呗。”
李婉莹恍然明白,他说的这个路姑娘,竟然会是路芸。
火光烛天,闲杂退避。
远处的房顶上忽闪过一道黑影,周勤身旁的护卫已经有三五人追了上去。
这些人的轻功都不差,可总会与那道黑影落后一两丈远近。
正当这场你追我逐的好戏上演时,前头已经有一个人拦住去路。
“你已经无路可逃,速速归降,还可保你个全尸!”
这人如风般飘来,整个人如一片树叶般屹立树梢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