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弃的手心在冒汗,眼前的惨状让他不由得想起十多年前的一桩奇案。
那时候他还是闻名天下的神捕。
他有一天收到了自己兄弟的书信,可他赶到事发地时,自己的兄弟却离奇失踪。
连同案发现场所有一切证据一起失踪。
现在那位兄弟却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金不弃不相信鬼神之说,他揉了揉眼睛,想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金头儿,是你吗?”
是贾三在喊他,可贾三已经失踪了十多年,甚至连样貌都没有变。
金不弃用手指掐着自己的脸,感觉有些疼,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贾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金不弃一把将贾三拉近身前来,又前前后后仔细看了看这个老实巴交的老伙计。
虽然贾三年纪比金不弃要大上一圈,可毕竟是下属,所以金不弃的举动并没有遭到反抗。
奇怪的是,贾三的脸上带着惶恐,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金不弃扭头也去看,就看到几具尸体横在不远处,已经血肉模糊,分不清面目。
“金头儿,这根本不关我的事!他们……”
贾三忽然住了口,“他们不让我说。”
金不弃铁青着脸,“那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贾三摇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那样不真实,仿佛是神话故事。”
金不弃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就松开了抓住贾三的那只手。
这时候不知哪里来的雾,很快将附近一切都蒙住。
雾里走出来几个人,冲着贾三他们这头喊,“小心脚下!”
金不弃低头看了一下,却发现已经置身于一座悬桥之上。
“真是奇怪!”
不但他奇怪,贾三也已经惊呼,“这样高的地,摔下去准没命。”
贾三的双臂抱住金不弃的身体,依旧止不住浑身颤抖。
金不弃鼻子间忽然闻到了郁金香的味道,耳旁也听到了阵阵悠扬的箫声。
悬崖下是奔腾的怒江,狂猎的风将金不弃身上的皮肉犹如刀割。
贾三整个人痴呆般盯着浓雾,仿佛那里随时都可能钻出噬人的猛兽。
狂风依旧,金不弃挺直腰板往前头走去。
这时候他想到了苏云落,“我清醒后,这鬼丫头会在哪里呢?”
悬桥由六根铁索和几百块木板架就,若不是金不弃身法稳,准会跌下去。
但就算他不会掉下去,贾三的举动实在让他寸步难行。
一个人已经够难受,更何况还有个胆小的贾三。
贾三哭泣般的哀求,让金不弃有些难以置信,“你平时不会这样怕的。”
贾三忍着泪,“你知道什么事情才最可怕吗?”
金不弃说,“一个人真正感到绝望时,也许就会懂得什么才最可怕。”
贾三点点头,“我们现在难道还不算绝望?”
“我们只是遇到了一些考验而已。”
“只要找准方向,点燃心中的灯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金不弃不会轻易放弃,他就是这样的人。
“你越是感到无助,越是说明你还不够坚强。”
“一切痛苦的根源都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
“找到一个出口很容易,但是要找出适合自己的出路却很难。”
金不弃的絮絮叨叨让贾三忍不住要塞住耳朵,“金头儿,你不要再谈这些大道理了,我们首先得过桥去。”
金不弃整了整面容,“你本不应该这样怕死的。你说,你究竟是谁?”
扯着贾三的衣领子,金不弃的声音有些大,震得贾三的脸不由得一白。
“我还能是谁?我是贾三,贾三就是我。”
谁曾想到金不弃却一把推开贾三,甚至还想补上一脚。
“这世上并不会有如此凑巧的事,你如果还想哄骗我就打错算盘了。”
“从你出现之后,我就一直在观察你,你也可能还没意识到你有一丁点儿的疏忽。”
贾三却似乎换了张面孔般,“不错。再小的疏忽也是疏忽,在你金不弃眼里就已经足够。”
金不弃沉默片刻,然后接着道,“贾三的性格你并没有摸透,这是其一。”
“我金不弃也不傻,这是其二。”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本就是个冒牌货。”
贾三替金不弃说出这第三个理由来,也是最大的败笔。
“其实,我并不是像你们调查的那般,只要是有脑子的人,决不会想出用这样的法子来对付我。”
“看来我们低估了你。”
金不弃却垂头叹气,“任何时候都不要低估自己的对手,更不可以低估自己。”
“在一件事情上犯一个错误已经不可原谅,更何况还是三个。”
金不弃抬头盯着贾三的时候,贾三也在盯着他。
“实话实说,你金不弃算得上是个人物。我们若是能成为伙伴,那岂非一件美事?”
“我们?你是指的青龙会?”
贾三走过来想与金不弃握手,却被金不弃躲开。
“我跟你并不对盘,也不想与青龙会有任何干系。就算我肯答应,我那些死去的弟兄也定会死不瞑目。”
贾三冷笑,“活着的人为死去的人感伤,实在不应该。你也知道我们的规矩,为何不慎重考虑呢?”
金不弃不耐烦地说,“我不用考虑,因为我已经是个方外人。痴嗔怨妒都是大忌,修己度人方成大道。”
贾三强调了一句,“拒绝青龙会只有死路一条。”
金不弃却坦然道,“来,我的命你拿去,却永远别想令我臣服。”
贾三忽然拍了拍手,浓雾里就出现三道人影来。
中间的那人赫然是苏云落,此时她已经被捆住,脸上带着哀伤。
金不弃还来不及说话,只听浓雾另一头传出一个声音来。
“放了他。”
贾三听到这个声音后,脸色立马转变,回答的声音也在抖。
“你……你……是……谁?”
金不弃不用看也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因为这声音他听过不下百次。
江城
燕子巷
苏卿成正在吃一碗酸辣粉。
特辣的酸辣粉。
听说这店老板是地地道道的川地人。
一口原汁原味的川话,就是铁证。
苏卿成眼睛却并不四处看,尽管他此刻身上揣着几百万两银票。
财宝惹是非,总不会错的。
出门在外,最忌讳露财。
苏卿成倒也不怕人盯梢,他也不担心张展将自己的行踪暴露。
从狮城出来后,他就打算来江城的楚宣楼尝尝这里地道的酸辣粉。
楚宣楼的老板姓虞,听说跟那个古时的虞姬有些关系。
可奇怪的是虞老板讨厌别人这样称呼他,“你们怎么这样,我像是个卖鱼的老板么?”
每当这时候都会惹得让人哄堂大笑,“是虞老板,而不是鱼老板。”
江城乃楚地古都城,传言有三千多年的历史。
苏卿成以前就很想到这里来游历一番,领略一下这里别样的风土人情。
来到这里之后,给他的感觉是,江城的湖比别的地方多,人也比别的地方实诚,还有一点就是要比别的地方更容易赚钱。
江城处在南北商道交会最密集之地,自然来这里做生意的多。
衣食住行,哪一样都可以让到这里来的商人赚的盆满钵满。
成衣店里女主客较多,酒楼饭馆也是宾朋满座,马行医馆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就算你不会做生意,在人流密集处摆个小吃摊,也足够赚到无忧的拆资。
苏卿成却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虽然是个商界高手,但是也是有原则的。
伤天害理的他不会做。
百姓都误以为商人手里的银子都带着铜臭味,可是他们哪里知道这些银子都来路正,真正的商人并不会当守财奴。
吃完酸辣粉,苏卿成又叫了一只烧鸡,并没有全部吃完,留下两条腿打包带走。
这几天他想趁着酒虫未醒将酒戒掉,所以他叫的是茶。
巴掌大的茶碗里是信阳毛尖,苏卿成浅浅抿了一口,顿觉满齿清香。
付过账后,他准备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驱走这连日来的疲惫。
屋子里的灯忽被打灭,苏卿成躺在床上没有动。
一道人影快速闪了进来,准确无误地摸索着苏卿成的行李,两个包袱都翻了个遍。
一无所获。
灯不知什么时候亮了,苏卿成已经坐在桌子旁,手里把玩着一柄精巧的匕首。
匕首在灯下闪着幽光,从刃面里可以看到苏卿成英俊的面庞。
还有他永远挂在脸上那浅浅的笑。
“抱歉,让你有些失望。”
苏卿成竟冲来人道歉,声音温和,一点火气也没有。
那人黑巾蒙面,不知是男是女,可是他的出手并不慢。
苏卿成手里的匕首很快就回到了那人手里,倒是让他有些吃惊。
能成功夺回这匕首,本事自然不小。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需要多少?”
黑衣人伸出五根手指头。
苏卿成问,“五百两?”
黑衣人摇头。
苏卿成又问,“五万两。”
黑衣人还是摇头。
于是苏卿成再问,“五百万两?”
黑衣人的眼睛闪过一丝奸怩,居然摊开手准备去接钱。
苏卿成却摆了摆手,“这实在太多了些。不如咱们换换别的什么东西?”
只听那人突然大声吼道,“那就拿你的头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