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家这个傻蛋的名字就叫做“路衡”。
他是路少云的亲兄弟,路有圣的第二个儿子。
路衡生下不久,母亲就去世了,很多人也把责任推给他。
若不是生产第二个孩子,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
其实母亲的死跟他并没有关系,这一点许多人也知道,可就是放不下那口怨气。
从小兄弟俩的关系就不错,那时候路衡还不是一个傻蛋。
路少云也经常夸他这个弟弟聪明,学什么都快。
当路少云得知自己这个傻弟弟马上就要去面圣,往事就一件件浮现眼前,就仿佛昨天一样。
“你果然没有死!”
路衡独坐在桌前,桌上有茶,他房间里绝不会有酒。
只有茶壶和茶杯。
一个茶壶,配四个杯子。
不多也不少。
路少云走进去的时候,路衡的房门并没有关,好像早就知道他的哥哥会来。
“我怎么可以死?”
路少云却反问,因为他忽然发觉自己的弟弟原来变得越来越陌生。
“为什么?”
“你还要在我面前装下去?”
路衡像是撕下伪装,“我没有装下去的必要,我还可以告诉你,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挺好?你觉得好,却并不是真的好。路家固然因此地位更难撼动,可是你想过没有,朝中那位卢攻泰会对此置之不理?”
两人都是明白人,所以说话都不必绕弯子。
从进门那刻起,路少云就没怎么仔细打量里头的陈设。
他的目光全集中在路衡身上,他深知比智慧二人难分高下,比武功也如此,所以他们唯有比运气。
运气有时候并不会眷顾傻瓜,可事实却往往出人意料。
“傻人有傻福。”
古人并没有说错。
路少云现在,无论怎么样都落了下风。
众人都以为他已死了,死人又怎么能争得过活人?
虽然有“借尸还魂”之说,可是毕竟没有人亲眼见过。
“我想这一点也不是问题,我进入翰林院后,变数极多,哥哥这个死人若是安分些,那么我也就高枕无忧了。”
二人从小形影不离,深知对方的底细。
路少云长叹一声,“莫要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权势是柄双刃剑。”
“我当然不会忘记父亲的教诲,既然有人敢对路家下手,那么就别想这么快撤台子,好戏才刚刚上演呢!”
这难道真的是那个乖巧的傻蛋兄弟?
路少云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却并没有责怪任何人。
在利益面前,谁都没有训斥他人的权利。
未经他人苦,勿劝他人善。
这个机会对于路衡来说的确难得,他已经等了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风风雨雨,他都装成另外一副模样,只是想麻木别人。
用心之深远,连路少云也自叹不如。
所以,他们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
路少云缓缓走出去,走进漆黑的夜色里。
身后传来路衡的讥诮声,那里边甚至还有得意的意味。
路衡难道不应该得意?
他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这难道不值得他得意?
可是他忘记了一件事,一件很小却足以致命的事。
茶壶里的水已凉,路衡端着的茶杯里还有一小口茶,他忽然皱起眉,觉得哪里有不对,可是他竟难以形容。
就像一只苍蝇落入一张看不见的巨网里,越是挣扎越陷越深,直至眼前一片黑暗。
路少云难道真的有办法阻止他?
他想不出。
但是他知道,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事情。
一切皆有可能。
最可怕的就是意外。
无关紧要的人,细小的环节,甚至是天气,都有可能让局势瞬变。
他也清楚自己的哥哥绝不是泛泛之辈。
他这个弟弟的每一步计划,都不可能瞒得住他,所以他担心的意外就更难揣测了。
皇帝,两位丞相,还有文武百官,家族里的兄弟姐妹,长辈好友,许多人都会因此卷入无休止的纷争里。
要想往前去,难免会有牺牲,哪怕牺牲自己的哥哥,也并没有关系。
“谁让他要拦我的路呢?”
路衡的人生信条里,恰好就走这么一句。
“只要是绊脚石,就得踢得远远的,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
路少云离开那里后,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要实施这个计划,他就得去找几个朋友。
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只要能够帮助他,他都要去找。
也不管他们提出多么无礼的要求来,他都打算接受,因为他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是关乎千百条性命的大事。
千千就是他第一个要去找的人。
千千就是洛千千,洛家的独生女。
洛家与路家向来交往密切,更何况千千还是他的青梅竹马。
许多人都以为路少云多少对千千有那么一点点怜惜之情。
可偏偏事情不是这样子,只能怪别人的想象力之丰富。
经过几个人的胡编乱造,传的沸沸扬扬,竟像真的煞有其事一样。
当事人的千千本就对大自己半岁的这位哥哥满是期待,可是自从知晓他与花家订了娃娃亲,也就将所有情愫按住。
忍耐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尤其是对心上人。
千千白天的时候,就收到了路少云的飞鸽传书,所以伙同自己的丫鬟秋玲在闺房里预备了一桌子酒菜。
都是路少云喜欢吃的,千千像极了新婚的小娘子。
她心里美滋滋的,因为她总算没有失望。
“云哥哥,我就知道你绝不会晚来。”
路少云才进屋,就听到千千银铃般的声音,他也不愿意别人等太久。
可是他必须小心些,每一个步骤都不能出错。
一步错,满盘皆输。
此时天刚沉,暮色渐临。
晚风中,偶尔听到悠扬的歌声。
婉转动听,让路少云心驰神往。
恨不得立马追过去瞧瞧,是谁在唱歌。
千千拉着路少云的衣袖,“云哥哥,饭菜可还满意?”
路少云竖起大拇指,“真不错!以后谁要是娶了你,定是天大的福气!”
千千小脸一红羞道,“云哥哥又拿我开心。我若要嫁,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说着,不经意用腰间瞟着路少云。
这明显是再暗示,可路少云就是装作不懂。
都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
看来果真如此!
路少云正色道,“我的好妹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