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对手,两个人都喝得起了兴,剩了最后半瓶酒时陈宜昊礼貌性地询问道,
“廖廖,我先抽根烟,可以吗?”
廖可言点点头,说当然可以,他随手将烟盒搁在桌上,那精致的烟盒上印着大朵的茶花与十分动人的诗句:“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廖可言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里一动,这个牌子的烟是当时她送给陈宜昊的,她说她很喜欢这个烟盒包装的设计,清新淡雅,就是有点贵,陈宜昊还笑话她,“买椟还珠。”
结果他竟然一直再抽这个。
那天李云哲对自己说的话,依稀浮现在脑海里面。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已经一步步历练成了王牌经纪人,在谈判场上舌战群儒,为自己手下的艺人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
但是她一直有一个软肋,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陈宜昊,他们相遇的时间点仿佛注定了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因为廖可言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就过不去。
陈宜昊摸了半天口袋,没找着打火机,廖可言很适时地起身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递给他。
陈宜昊接过打火机,点燃手中的烟,猛吸了几口,突然笑了,自言自语地说道,
“为什么会是你?
廖可言也笑着,盯着手中的酒杯,自顾自地说道,“如果能早点相遇该有多好。”
他们都以为对方醉了,也觉得自己醉了。
薄忻言嘱咐了他们注意安全,就带着黎羽茜先回去休息了,那天在场的人差不多全喝高了,趴下的趴下,歪倒的歪倒,还有人放声高歌,击箸而唱。
满桌唯有他们两个还残存着一丝清醒,廖可言越喝眼睛越明亮,到最后眼波欲流,都觉得快管不住自己了,心里明白自己是喝高了。
陈宜昊其实喝得也已经八九不离十,喃喃地说:“全都醉了,待会儿怎么回去?”
廖可言感觉脑子直发木,说话吐词倒还算清晰:“走回去呗。”
这个岛是薄家的产业,薄忻言看这地比较隐蔽,所以选做来当猛豹队的秘密训练基地,猛豹队成员都有专属于他们别墅。
廖可言之前来过一次,特意选择一个临近海边的郊区别墅,离他们都比较远,她说和一群成天打打杀杀的人住一块,会神经衰弱,自己乐得清静。
陈宜昊想了想说,
“看这情况他们是走不回去了,咱们两个也管不了他们,由他们这儿躺着吧,我陪你走到停车场,然后我再让司机送我们吧,现在风大,又喝了酒,可别感冒了。”
廖可言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对了,别忘了结账,不然服务员不放咱们走。”
“哈哈哈,你可真是个小迷糊,这个餐厅是薄家的,我们要结哪门子的账?”
“哎呀,我都忘记了,想着就咱们两个人吃饭呢。”
“你啊,真的是掉钱眼儿里了。”
后来廖可言一直爱问他,“陈宜昊,你为什么喜欢我?”
陈宜昊一本正经想了半晌,才说,
“你多精明啊,都喝醉了还惦记着叫我先结账,我这样的老实人能不上你的当吗?”
廖可言完全忘记自己曾说过那样一句话,只记得那天晚上有很大的风,深秋的夜很冷很冷,走在海边的沙滩路上,跟陈宜昊有一句没一句东扯西拉。
餐厅离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陈宜昊特意让司机在停车场等他们,因为他想和廖可言多待一会儿。
海边的路灯的灯光稀稀疏疏的,有几盏坏了,隔很远才能看到一点橘红色的光,像是夜的眼睛,温暖而宁馨。
“你赶紧和薄忻言反映一下,堂堂薄氏集团,这是连几个路灯的钱都付不起了,这事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廖可言皎洁一笑,和他俏皮地开着玩笑。
陈宜昊却把她这话当着了,她说的每句话,他都会当真,确实这让人看到成什么体统。
“底下这些人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明天我非得好好教训一下他们。”
“哈哈,可别,保不齐路灯今天刚坏,碰巧就让咱们遇到了,手下毕竟也不是神仙,不能未卜先知,你这样一弄事情反而会闹大了,可千万不要和他们发脾气啊。”
廖可言本来就是想逗逗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给手下的人带来了祸端,赶紧开口解释。
“行,我明天好好问问。”陈宜昊点点头,看她这急匆匆解释的模样,陈宜昊只觉可爱。
沉默地又走了一会儿问,陈宜昊开口问道,“廖廖,你冷不冷?”
不等廖可言回答,陈宜昊就将自己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衣服还带着他的体温,淡淡的陌生气息,沾染着酒的芬芳。
廖可言两手笼在长长大大的袖子里,像一个小孩穿了大人的衣服,可是有一种奇异的服帖。抓绒衬里柔软如斯。
也许真的是喝高了,廖可言感觉自己的温暖,并不是身体上的暖,那点暖洋洋的感觉仿佛是在胸口,一丝一丝渗进去。
他们说了很多很多话,和之前一样,聊天侃地。
但是都心照不宣的避开了最近分开的这几年,从幼儿园吃午饭偷偷扔掉肥肉,到小学时跟同桌划三八线,初中时与老师唱反调,到高考填志愿与家人抵死抗争,样样都是志同道合。
说到高兴处廖可言喜欢比划,于是身上长长的袖子一甩一甩的,像是唱戏的水袖。
陈宜昊同之前一样,喜欢抢她的话头,廖可言喝多了酒,只觉得渴。
然后还是要说,也愿意听他说,两个人就那样滔滔不绝地讲下去,自己也好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多话,只是要说个不停。
最后终于到了,早过了停车场的上班时间。
前门已经关了,后门离这儿还有一定的距离,陈宜昊打量着那铁栅门,掏出手机说道,“等一下,我给司机打电话让他直接从后门出来。”
廖可言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一下子变得淘气起来,
“不用了,我们直接翻过去好了。”
不等陈宜昊反应过来,廖可言拍了拍手,说道,“整天看你们练功夫,舞刀弄枪的,今天让你瞧瞧,我的身手也不差呢。”
她身手利落得叫人吃惊,三下五除二就攀上了铁齿,踏在两米多高的铁门上还冲他招了招手:“哈哈哈,你赶紧跟上来呀。”
哧溜一下就已经几步攀下了铁门,一跳一跳的银灰色身影,渐渐消失在晦暗的树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