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梦境玫瑰

没能愈合好的伤口会结成疤痕，没能修补好的记忆该变成什么样子？

但事实上少主并没有过多的脑容量分给这个听起来就晦涩艰深的问题，可怜的人甚至分不清楚自己的头发究竟是一夜睡眠后压乱的还是给吓得立起来便落不下去。五脏六腑溢出来的酸痛让人下意识将头埋进面前满满一盆清水中试图以相似的窒息感让自己迅速清醒，但显然收效甚微，她还是没有能够从自己从饕餮嘴里死里逃生这个清楚但荒唐的认知中逃脱出来，也同样不能接受自己似乎来到了同一天的这个事实。

穿越回到记忆之中的某一天，听起来实在像是文学网站十八流蹩脚作品才会用到的借口，似乎是真实的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只是偏偏是这一天，着实是让人想想就觉得胆战心惊。

铜盆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摩擦声，来不及将自己毛躁躁的头发梳理好的少主拉开门便一路小跑出去，两次失败告诉她现在没有任何东西比神殿里的《食物语》更需要她，没有，一样都没有。

“扬州...！”

“扬州炒饭！”

一路匆匆忙忙不知撞到了多少食魂这件事对于眼下心无旁骛一心只往神殿奔去的少主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倒是无辜被撞的几个食魂一头雾水，看起来是十分想不明白在他们面前从来都开朗得体的少主为什么今天一大早像是没睡醒一样披头散发的疯跑，没有人过多的询问，他们只当是少主有什么急事要去做。当然也有好奇或是担心跟上去的，他们中的一些人虽然说不上少主这种反常的缘由，但是他们的直觉总归不会骗人，应该是有什么少主非常担心的事情会发生。

“少主？怎得跑得这样狼狈，您是寻我有什么急事吗？”

直到气喘吁吁的少女扶着神殿的墙壁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时，一颗悬起来的心才算是全搁在了肚子里，整整一路的颠簸惊慌在她见到了好好站在神殿之中甚至还捧着一卷书奇怪而担忧的望着她的扬州炒饭时总算有了个归宿——还好那个不知名的坏人还没有来，他还没能伤害到任何人。一切都是万幸。

“啊这——少主...！”眼见自己面前的人将置于殿中的《食物语》揣进自己怀里的扬州炒饭还没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就已经被朝他扑过来的人抱了个满怀，焦急像是残留着某种余香一样不经意间便感染了他，以至于他下意识之间连手里的书卷都弃在了地上，“这里很危险，快跟我走。”“少主这...”“莫要多问，随我走就是了！”

“你现在想要走去哪里，空桑少主。”

记忆中并不十分熟悉的声音像是划破空气的尖刀一般刺入少主的耳畔，紧张与过度疲惫重合的巨大压力之下本就如失敏一般的听觉此时甚至连从记忆之中找出一些与听到的声音相关的信息都显得过分吃力，但这是少主第一次看清神殿之中的不速之客究竟是一副什么模样：玄色衣袍，高束的长发，真面藏在一副金色面具之下，典型的坏人打扮。而当稍微冷静下些的少主再次试图将他的身形与声音与记忆中的人进行匹配的时候，本像是尊雕塑样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人却突然拔腿走了过来。对于失去家人这件事怀着深入骨髓一般的痛苦的少主来不及多想只一伸手将身边的扬州炒饭推了出去。

“少主！”

连表情都和记忆中的差不多啊...扬州。原本站在自己身边满脸警惕的扬州炒饭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背后的少主一把推出老远，踉跄几步险些被推倒在地上。而代替他被那神秘人擒住的少主只觉得脖颈像是要被拧断一样，巨大的扼力紧压着咽喉将空气从鼻息之间一滴不剩的挤出去，而怀里露出个角的《食物语》被他抽了出去，绝望的窒息感让她连想要抬起手指反抗一下都完全没有力气。

“放开她！”

失控的怒喝里裹着声低低的开弓张弦的响动，跟着便是金银玉石相碰的琳琅脆响。出声的是佛跳墙，开弓的是锅包肉，意识混沌之中还能够分辨出两个人的身份的少主感到一丝安心，但隐隐还有一丝诸如“为什么跟来的不是德州扒鸡毛瑟手枪不是威力更大吗”的抱怨。那神秘人的肩膀像是挨了锅包肉一箭，总之他吃痛松手的一瞬，方才还在神殿门口的佛跳墙便几步疾跑了上来将她拥入怀中。守在原地的锅包肉仍维持着满弓的站姿，表情仍算是游刃有余，淡白的唇舌仍暴露了他方才出这一箭时的紧张。

“阁下孤身一人闯了空桑神殿夺了《食物语》，现下还是想走吗？”趁着佛跳墙扶少主起身的功夫，扬了手里红梅花枝的扬州炒饭挪了几步将屋子里唯一一扇窗户守在了自己的攻击范围之中，但那人的反应却好像并不在意面前的三个食魂待他是什么样的态度，甚至还将手里的《食物语》扬了扬权做示威，“闯？我这一路走来顺畅无阻，算不得是闯。”“您如今夺去了之于空桑最为珍贵的《食物语》，看起来却像是并未想着从神殿之中离去，想必是您不以它为目的，敢问阁下，您究竟为何事而来，又是如何天大的事情，要您非要以此要挟逼迫我们与您对立？”

“你的确有不输于空桑任何一个智者的聪明才智，我们也曾动过让你为我们所用的心思，佛跳墙。你说得对，我并不在乎这本难登大雅之堂的名册。”透过金色面具的神秘人的眼神莫名给了少主某种震慑心魄的惊恐——熟悉的人，至少该是个曾经见过的人。“只可惜，如果你那双眼睛有更多的用处，你现在更应该做的是从那扇小窗户里看到外面的情况，而不是纠结我手上的这本用处不大的名册。”

“你！”趁着将自己护在身后的佛跳墙一时气结之时，不知道哪里来得一股子蛮劲儿的少主忽然从佛跳墙身后闪出来直扑向身前神秘人，扬手便要去抢他手里的《食物语》。上一次梦境之中自己甚至连《食物语》的面儿都没有见过便被硬拖着进到了这一场梦里，但总归是在梦里，就算拼上去尽己所能的抢一次又有何妨。

少主以为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妥的。

眼见着指尖距离那人手里的东西越来越近，身后焦急的失措的喊声叫声都仿佛在那一瞬间被调成了永恒的静音，电石火花之间可怜的少女真的以为自己还有能找到从这个梦境之中解救所有的家人的办法，直到熟悉的黑色浸染了《食物语》的书体，而那人的袖中藏着自己从前根本不知道其存在的一把短短的匕首。

不要，《食物语》——

冰凉的刀刃贯穿胸膛的一瞬间，腥甜温热涌上咽喉将所有的卡在心口的痛呼全部变成了飞溅的血沫，少主并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能对任何人的动作作出回应，雪花般的噪点填满她的视线，甚至都没来得及让她看清楚锅包肉手中的箭与扬州炒饭扬起梅花落下的花雨究竟有没有将那神秘人的面具掀下来。

《食物语》......

只有一双手在第一时间落在了自己的身侧，伴随着一股躁郁刺鼻的异香，她牵牵手指想要安慰一下感知之中的佛跳墙，却不知道为何意识被越来越远。

不要，《食物语》...不要再失去一次空桑，不要再失去一次空桑所有人...

不要，不要...

“不要！！！”

像是被扑在面上的冷水一并打湿了嗓子一般，尖细而绝望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凄厉，沾了满脸水的少主抬起头，惨白的脸色暴露了现下里的窘迫。刀片贯穿胸膛的疼痛还未从她的胸口消散，铜盆被狠狠掷在地上，清脆的响声恼人的刺耳，半蹲下来的少主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将所有的表情里藏进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之中，并没有听到自己房间的门被推开的声音。

“美人...这是出了什么事。”

“佛跳墙...你怎么回来了...”“我本就未走远，听见这房间里好大的声响有些担心，自然是要返回来查看的，你可还好？”鞋跟踩在地上声响清脆，一向注重整洁优雅的佛跳墙全然不在意地上的水渍或许会随着脚步挪动打湿他的衣摆一样大步过来也陪着少主蹲在那个她以为安全的角落里，高大的身材微倾下来造了片小小的阴影将人拢在其中，“美人可与我说，无端为任何事伤了自己的身体。”

“无论我说什么你都相信吗？”“无论美人说什么，福某一并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