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月升
他与她相识在初夏。
报道的那天，她穿着乳白色的碎花裙，齐耳的短发伴随着均匀的呼吸起起伏伏，她撑着拉杆箱一节一节拉上楼梯，绾了绾耳边湿透的发，缓缓抬头看去。
一看就看到少年心底。
他温了一壶枸杞，手中摊着一本线装书。
纸张间的缝隙撕裂层层光影，墨香充斥着脑海，一切的一切都愈发清晰。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他的心猛地一沉。
肌理顺着潜意识有规律抽动，他一向是一个有条理的人，做事喜欢讲究因果关系。
唯独这一次，一切的一切都没了逻辑。
他走进她，一声不吭的扛起她的行李箱，一言不发地贪婪吸噬她随风飘来的幽香仅仅贴近他的步伐。
“谢谢。”她停在宿舍门前，笑得疏离而不失礼貌，“我是关悦。”
“杨大龙。”
门吱呀一声关掉了，他手里握着一缕属于她的幽香，在悠长回旋的长廊微微发愣。
半晌，他恍然似的移开脚步。
他一定是疯掉了。
明月初生跃枝头，露出一抹皎洁淡淡高悬枝头。
Chapter 2.月清
接下来的几天是日复一日的训练，她毕竟并非科班出身，自然特战技能要弱一些。
于是理所当然的，他对她进行特训。
狙击枪搭在她的肩上，水平如镜，她的手很稳，大概是长时间使用电脑的原因。
“五环。”
他的惋惜如此显而易见，好在耳机的金属感将他的情绪弱化，使他的喜欢才能匆匆掩饰。
“大龙，教我。”
尾音上扬，转音处自带几分春情，她就站在这里，澄澈的没有一点杂质，可她的存在对于他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无言的诱惑。
“我…”喉咙干的有些发涩，她的脸贴的如此之近，似乎他稍微一用力，娇嫩如羊脂玉般的肌肤就会瞬间破损。
银光劈开暮色，今晚是一抹淡淡的上弦月。
Chapter 3.月圆
独自站在顶楼吹着穿堂而过的风。
过去杨大龙总爱待在这，不做任何事，只是静静的站在那，眺望云卷云舒。
只是今天，他不是为他自己而来。
军校的傍晚是浪漫的，好比白鹭叼起五彩的衣裳，好比夹杂在清风里的花香。
今天是少年特战队解散的日子，特殊的时间，特殊的人，多年的从军生涯使他拥有了敏锐的洞察力，所以他夹了一枝黄玫瑰，在暮风中等待它的盛放。
脚步匆匆，由远及近，来人明显压着步子，可对身为枪王中的枪王的杨大龙来说，这点分贝足够。
是她来了。
他心照不宣的陪她演完这场戏，他喜欢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神采飞扬的样子就像赢得了全世界，可是今天没有日常中的欢声笑语，她的声音品不出一丝情绪。
“激情、亲密和承诺，爱情三要素，时常联系是维系任何一段感情的前提，彼此参与不了彼此的生活，连基础情感都无法保证，又何谈爱这种高级情感，相爱的前提是要彼此依赖，对吧？”
“情感是可以跨越距离的，路程的长短从来不是阻挡爱情的理由，真正相爱的人彼此的羁绊反而会越来越深。”
“如果你是被别人领养长大的儿童在成年时突然找到父母的儿童呢？如果你和你的初中甚至小学同学突然在大街上擦肩而过呢？”
“我认为他们和爱情不是同一类东西。”
她没有在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他们过去常在一起辩论。
这次不一样，他们彼此心照不宣。
过去，有关关悦的各种CP在军界流传不息，任凭外界传闻漫天，作为当事人的关悦只是缄口不言。
在这个孤雁与落日齐飞的晚上，她给了他答案。
“我认同你的观点，但是我还是会做出属于我自己的选择，杨大龙，我喜欢你。”
虎躯一震，他感觉自己的心正在砰砰狂跳，梦寐以求的人，梦寐以求的答案，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冲动，想径直吻上那一抹朱唇，从此和她地老天荒。
但他只是自嘲的笑了笑，将所有的深情与渴望埋藏在浅褐色的眸底。
“抱歉，我们都是军人。”
先忠于国家，再忠于家庭。
面对她时，小心翼翼，连拒绝都留有余地。
他欺骗着自己只是单纯为了维护战友情，可真正的原因，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他只是无法拒绝她而已。
所以她径直勾住了他的脖子，落下重重一吻，耳畔是她细微的喘息声，他的手僵在空中不敢回报，却又不忍放下。
“我知道黄玫瑰代表纯洁的友情。”
暮色吞噬了残余的流云，他们的影子缠绵在一起，疯狂交织。
美满的天，美满的月，一切一切如此美好，包括他们。
Chapter 4. 月散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感觉你对我的所作所为一点也不在意，这段感情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人在沦陷，而你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总是置身事外。”
“对不起。”
“也对，在你心里我们就从来没有开始过，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个心甘情愿为你付出的小丑，是吧？”
酒杯与酒杯碰撞发出声响，四处都是捏碎的易拉罐，笼罩在蒙蒙夜色里，反射着莹莹微光。
他下意识的想要出声反驳，却找不到支持理论的依据。
他清楚的知道他爱她，但从世俗的角度而言，他并不是一个好的伴侣。
喜欢独处，记不住每个特殊的日子，他和她是8月1日的时候选择在一起的，今年的8月1日，她穿了第一次见他时穿的白色碎花小裙子，脸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粉，素手夹着一支黄色玫瑰花。
她含笑将黄玫瑰递给他，嘴角划过一抹温柔的弧度，红唇轻启，她娇声开口。
“说话呀。”
他习惯性的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抬手看了眼时间。
8月1日。
直觉告诉他，今天一定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可他翻遍脑海，却没找到有关他们俩的记忆。
“建军节，军装更适合你。”
她咬着唇，一言不发，过去和现在，她的脸逐渐模糊，光彩斑驳。
她抬起头，正视他的双眼。
“杨大龙，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他顿了顿，无数画面在脑海中交错放映。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是毕业那天她亲吻他那次，还是她含笑举起他的手，贴紧他轻柔的唤她男朋友那次。
不觉中，他顺着他的想法喊了出来。
“我问的是日期。”
她极力想要正视他的双眼，可他悲哀的发现，他在逃避她的视线。
“亲爱的，也许有时候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杨大龙点了点头。
暮色吞噬皎洁月光，惨淡弧度，今天是一抹下弦月。
Chapter 5.月陨
后来她被调到了特种兵学校，她主动切断了联系，将自己从他的生活中消失的干干净净。
听说她带了一支女兵小队，年龄和他刚入队时差不多大。
听说她带着飞禽小队屡立战功。
听说她立了一等功。
听说她升到了上尉军衔。
曾经是亲密无间的伴侣，现在关于她的一切只能听凭别人言说。
而他所能做的，只是在军刊上找到关于她的只言片语，小心翼翼的糊裱起来。
再一次相见已经是五年以后，手机在他的口袋嗡嗡震动，随手拿起，靠在耳边。
“大龙，是我。”
五年，她的声带变粗了许多，扬声的时候有些沙哑，大概是常年嘶吼的结果。
但他还是能在她开口的瞬间，认出他的声音。
是关悦。
杨大龙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虎躯一震，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闪烁的界面。
是陌生号码。
她换号码了。
他嗯了一声，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还是像过去一样不善言辞。
他一向沉稳，面对千军万马时稳如泰山，却独独在此时乱了方寸。
这是第二次。
“明天下午六点，我们见一面吧，老地方。”
他还是没有说话。
于是对面切断了电话，他的耳边只剩忙音一片。
他抓着手机，脑海中混沌一片。
他几乎是是下意识走到上级办公室门前，下意识去请了明天下午的假，下意识的收拾行装。
下午五点，他开着车行驶在郊外的柏油路上，砖缝之间伸出几株小草，一片连着一片，仿佛要延伸至世界尽头。
天空纯净的，没有一丝云彩，一切的一切就像故事的开始。
他来到了他们初遇的地方。
过去的训练基地已经被废弃，由于经费紧张，一直没来得及拆除，砖瓦被晒得有些脱色，墙漆剥落，露出斑驳的石灰色。
他登上了天台。
她穿了一袭抹茶色的吊带长裙，清透的丝绸面料将她完美的身材勾勒的凹凸有致。
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款式。
他就这样聘聘婷婷的伫立在他面前。
是她，但不是五年前的她。
他像往常一样，为她带了一支黄玫瑰，她却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低头嗅了嗅花瓣间夹杂的清香。
“谢谢，不过我不再喜欢黄玫瑰了。”
他停顿了动作，垂眸看向她的脚尖，突然发现他现在和她就像一对陌生人。
也许他从来没有了解过她。
余晖斜织在她的脸上，将她白皙的肌肤染成金色。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认为他会就此消逝在晚霞中。
他们就这样并肩坐在天台的边缘，默契的保持沉默，直到远山吞没了最后一抹日光，徒留几抹残余的金线。
“我和阿福要结婚了，这是请柬。”
大红的喜字，仿佛就在他的手里熊熊燃烧。
杨大龙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按常理来说，他似乎应该说一句金婚快乐，可恭喜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所以他只是将请柬收进上衣口袋，什么话也没说。
她开了一瓶红酒，像毕业那天和他碰了杯。
他仰起头，一饮而尽。
酒精的味道，苦的发涩。
“其实我那天就想说，也许我们可以试着重来一遍。”
“你确实这么问了。”
“所以你当时的答案是什么？”
她犹豫了几秒，缓缓环住他的腰肢，他下意识的觉得不妥，却没有推开她的勇气。
于是他就任由她在他的唇角落下重重一吻。
亦如毕业那天。
她勾了勾唇，眼中不见一丝波澜，暮色终于吞噬了最后一抹云彩，他听见她低声说：“这就是答案。”
他没有去参加他的婚礼，她也没有再问起，两个人彼此心照不宣，默默的在心中祝愿对方幸福。
深夜，关悦推开民政局的门，烫金的结婚证炙热的滚烫，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
今晚没有月亮。
end。
（尊嘟不会写议论，将就着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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