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月睁开眼睛的瞬间,感到有些冰凉的触感在脸上游弋,她眨了眨眼才看清四周,发觉是自己的房间。
她隐约记得自己在使出最后一击后就晕了过去,甚至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性命担忧一下就意识全无。
而脸颊上的触感来源于坐在床旁黑发少年略带薄茧的掌心。
奈月看清他的脸庞时,第一反应是受到惊吓般的坐起,下意识以为那个及时赶到的增援就是眼前的人。
“醒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
她闻言立刻隐藏起情绪,一边在心底隐隐感到不安,一边假装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口。
“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好像是……”
“斑最后赶到,给了最后一击,三尾已经被带回来了。”
“啊……是吗。”
奈月得知赶到的并不是鼬,在心底松了口气,却没能够发现鼬话语里隐含的意思。
“……他说,你的实力很让人吃惊。”
鼬沉默了很久,才说出了这样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奈月愣了愣,偏头发觉鼬深邃的黑眸里闪动着质疑的神色。
她才察觉到鼬刚才那句话的本意,不自觉就移开了目光。
“……如果我实力不足,斑也不会让我留下的吧?”
她以为鼬会继续追问下去,按按握紧了放在薄薄被子下的双手,指尖嵌入掌心。
“是吗……”
可是传至耳畔的却只有一句短暂的低语,奈月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发觉鼬闭上了双眸,再睁开时那抹疑惑已经烟消云散。
就在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鼬忽然伸手捏起一边的被角往她脑袋上一扔。
“休息吧。”
“诶?”
视野忽然变得一片漆黑,奈月手忙脚乱地把遮在脑袋上的被子拉下来,就看到鼬朝自己伸出手。
她下意识朝后缩了缩,发现鼬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目光却变得柔和了许多。
他朝着她伸出手,慢慢整理因为刚才的动作而变得有些凌乱的黑发,束在脑后的发辫有一缕落到了耳前。
“躺下吧,虽然没有什么重伤,毕竟消耗了很多体力。”
奈月就这样双手捏着被子边缘,诧异地眨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怎么了?”
直到鼬墨黑双眉靠拢了些,似乎想伸手摸摸她额头的温度,奈月才回过神来。
“没、没什么。”
“那躺下吧。”
她闷闷地应了一声后,干脆解开已经乱七八糟的头发躺了下来,长出口气,却发现鼬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等你睡着再走。”
鼬说完这句话后,别开视线侧对着她,伸手拍了拍被子。
“睡吧。”
“……我睡相不好。”
“……又不是没看过。”
那一刻,奈月发现鼬的唇瓣挽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却仿佛忽然间就驱散走了常年缺乏表情的脸上的阴霾。
让她心底埋藏的那份熟悉再度在记忆里复苏。
奈月觉得眼眶有点酸,忽然就闭上眼。
她感觉到有人轻轻将被子往她身上扯了扯,随即那人就只是安静地坐着,甚至没有丝毫动弹。
查克拉的损耗确实剧烈,只躺了几分钟奈月就觉得困意袭来。
“……鼬君。”
“怎么了。”
“……我以为……你不会笑了……”
奈月睡醒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清晨,鼬已经不在房间里,甚至仿佛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她不知道鼬待了多久,但她讶异于自己居然能在一个陌生环境保持如此之久的良好睡眠。
醒来以后身体状况已经恢复正常,她走在晓组织基地幽深的走廊上,才有机会审视一番四周的环境。
走廊两旁是如出一辙的房间,就和她自己的一样,烛火维持着勉强能够看清道路的亮度,在空气中时不时摇曳一番。
奈月忽然停下脚步,感觉到对面似乎有人过来了。
就在她思索着应该如何交谈的时候,那人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才发觉那是鼬。
“鼬君,早上……”
她本想只是打个普通的招呼,话语却在对方抬起头来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与前一天相比,鼬的脸色看上去判若两人,周身萦绕着一股刚经历过大战还未褪去的戾气,和几缕淡淡的血腥味。
她愣在原地,过了几秒才脚步有些急促地凑上前仔细打量,“你受伤了?”
“我没事。”
“那怎么……”
“任务而已。”
奈月抬起头,对上那双殷红色的眼眸,张了张嘴却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疑问咽了下去。
“那么,回房间休息吧。”
“你身体怎么样了?”
“我、我没什么了……”
“那么,”鼬停顿下来后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双瞳已然恢复墨黑,“我有事要问你。”
甩下这句话的鼬随即就迈步朝前走去,奈月回头望了他一眼,沉默地跟了上去。
她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昨天鼬避而不谈任何事情的缘由,绝非因为他没有心存疑虑,而是因为他想先让自己恢复精力。
明白了这一点,就唤醒了她心中两种对立的情感,让她觉得昨日发生的一切,既无比真实,又极其虚伪。
鼬的房间布置和她并无多少差异,哪怕是身为叛忍他似乎也秉持着一贯的作风,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他背对着她走到床边坐下,阖眸难掩脸上疲态。
“……鼬君,我觉得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他摇摇头,接着就睁开眼稍稍抬眸看向她,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开了口,“奈月,你必须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你究竟是怎么赢的?”
“……虽然不如你,但我毕竟是宇智波,”奈月抿了抿唇瓣,“而且我也没有赢,差一点就一败涂地了。”
鼬的双眸仍旧毫无波澜,但那双眼睛只是看着她,就仿佛能够洞悉其中的一切谎言。
“如果不是斑赶到,我差一点就死了,不是吗?”
“你的对手是九大尾兽之一,而你是单人作战,斑只不过给了最后一击。”鼬眼中厉色一闪而过,“普通宇智波一族的人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实力。”
“……没错,”奈月蹙起双眉,放在身侧的拳头渐渐握紧,“普通的一族,都在那一晚死去了,不是吗?”
“……”
“三年来我变化了很多,包括实力,就是这样,至于具体的方法,你没必要知道。”
鼬沉默着坐在床旁,半张脸藏匿在阴影中。
奈月明白鼬正在怀疑什么,也明白他根本不需要确凿证据,她亦无可辩解。
可也正因为没有证据,她若是保持镇定无论如何都不加以承认,鼬同样无计可施。
他们之间已经需要用这样彼此算计的方式来维持联系了。
“奈月,不管你想要做什么……”
“你要像三年前一样擅自决定我的未来吗?”
奈月忽然靠近了鼬,俯下身子来眉宇间难掩怒意。
三年。
她孤身一人,支撑她的只有那个心里亟待实现的目标。
就算她知道仅凭一人的努力来反抗这个不公正的世界会失败,她也只剩这个价值了。
可是鼬丝毫没有改变,就和以前一样固执地像让她去按照他的轨迹前进。
“像三年前那样再一次丢下我一个人,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鼬看着面前不自觉攥紧自己的衣袖的青梅竹马,张张嘴,到最后却只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奈月是不指望鼬说些别的什么的,所以她垂下脑袋深吸了几口气,松开了骨节泛白的双手。
“鼬君,我已经和那时不一样了,任何地方都不一样了。”
“……不。”
“为什么呢,”她后退一步,俯下身子看着鼬渐渐暗沉下来的双眸,“三年里为了存活我甚至杀过人,以前的我绝不会做这种事。”
“但在我眼里,你并没有变。”
“你就这么有自信吗?”
“这是事实。”
“为什么?”
鼬闭上眼睛,转过身靠着床头没有回答。
奈月想他可能是不会回答了。
“……我想做的,其实一直以来就只有一件事,”她的声音很轻,但她知道鼬一定听见了她在说什么,“我想和你一起承担,无论是罪孽、还是责任。”
——可是你却不允许,甚至连一点机遇都不愿给予。
“……抱歉,我只有这么做了。鼬君,你一定会取回你应得的东西。”
鼬没有反应,奈月便转身准备离开他的房间。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独有的声线在身后响了起来。
“因为……人到死都不会改变。”
她停下了脚步。
“你是,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