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离开神社。
她微微仰着头,看向空中明月。
她不清楚自己有何缘由继续逗留于此,只知道自己不想和那些头脑发热的人走在同一条路上。
集会也好、争执也好,很快都要画上句点。
人群渐渐少了,很快视野所及之处就一片空旷。
奈月深深吸了口气,抬步准备离开。
身后却传来了富岳低沉的嗓音。
她有些诧异,最后还是顿了脚步,回头看他。
“队长,晚上好。”
自上次争执之后,哪怕在警务部队她都很少和富岳搭话。
她想不明白如今还有什么话可说。
一切都已经说尽,是他说明了一切毫无转机。
“我能否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待富岳从阴影中走出来,朦胧月光照亮他近日来愈显苍老的脸庞。
“……鼬那孩子……”
富岳的声音微弱地几乎有些难以听见,奈月不自觉走近了一步。
“鼬就拜托你了。”
她愣住了,微微张着嘴唇,目中满是错愕。
富岳嘴角边浮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凄凉弧度。
“拜托你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
“无论发生什么,请你陪在他身边。”
奈月收起惊诧神情,攥紧双拳。
“我答应您。”
“谢谢。”
奈月抱臂在约定地点等了许久,渐渐不耐烦起来。
对方姗姗来迟,她转过身去低声质问。
“你也太慢了点。”
“抱歉,只是突然恢复了旧日的习惯而已。”
“旧日……?”
“与你无关。”
“自然,我也没兴趣知道,”奈月瞥了他的面具一样,旋即目光落到他手中紧抱的袋子上。
“……你找到了?”
“啊,虽然费了不少功夫,但是都找到了。”
“……”
“要看看吗——虽然已经不完整了,还是别看比较好。”
“……不要小看我,”奈月蹙眉扬了扬下颌,“我没有这么脆弱。”
“那,看看吗?”
“……”
然而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双臂交错摆在胸前,骨节力道之大几乎要捏断关节。
“你有办法复原吧?”
“啊,当然了,交给我吧。”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要求。”
“哦?”他那只唯一露出的写轮眼微微眯了起来,“我只让你协助宇智波鼬灭族,你却想用两个条件来与我交换,胆子真不小。”
“我现在没什么好怕的。”
“这我倒是相信。”
“……如果你希望借鼬之手除掉你最为憎恨的宇智波,就答应我。”
“我也可以自己动手。”
“就算是你,也不会那么容易就一人完成,鼬也不会放过你。”
“……小看人的是你吧。”
“我绝不……额……!”
只一瞬,奈月忽然觉得脖颈被什么束缚得紧紧的,胸口猛然传来难以呼吸的窒息感,眼前发黑。
橘色面具近在咫尺,那只眼睛里满是寒光。
“我不喜欢被人威胁。”
她觉得要开口说话极其困难,却还是费尽力气从喉咙里挤出支离破碎的话语。
“……我……也……不喜……欢……”
话音刚落,窒息感忽然解除,奈月只觉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一手捂着喉咙不住地咳嗽,试图平息灼热痛觉。
“我要想杀你轻而易举。”
“……而我也可以在一族的人面前说起关于你的事情,”奈月半跪在地上,倔强地抬起头,“……我已经说过,我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也不在乎一族的情况更复杂。”
面具男沉默了半晌,最终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你的要求是什么?”
“……事情结束后,让我入你说过的晓组织,和鼬一起,并且瞒着他我和你之间的所有对话。”
奈月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她知道鼬一定不会允许她参与,因此她必须在鼬动手之前就先行动。
为此她需要知道鼬开始灭族的具体时间——从斑那里。
隐瞒住鼬是前提条件。
“……你们果然比那群杂鱼有趣得多。”
下一秒,他的身影扭曲成一团,凭空消失,唯留下最后一句话回荡在空中。
“五日之后再见,我期待着。”
对亡者的追问是得不到什么答案的。
当奈月在一族街区父亲的墓碑前阖眸冥想之时,便意识到了这件事。
除了时不时灌进领子的冷风之外,她几乎什么都感觉不到。
若是父亲在世,他们一定也和鼬与富岳一样,处在对立面。
父亲在世时对宇智波的态度是显而易见的,以至于奈月毫不怀疑他希望自己去拥有什么样的立场。
他们是否也会冷战、争吵,到最后失去父女之间的情谊。
奈月觉得自己是无法像鼬那样果断的,若是有至亲之人对她施压,她的立场就会动摇。
无论她站在一边,都要和所爱的人兵刃相向。
不是和自己的爸爸,就是和鼬以及止水。
从这个角度思考,父亲的去世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奈月再一次为萌生了这个想法的自己感到厌恶。
——爸爸,你会像队长那样吗。
——你是不是也会用他看鼬那样的眼神看我?
——你曾经许诺过守护住我的未来,那么你会理解我的决定吗?
一个个问题被抛出,直到天色渐晚,都没有任何回音。
自然是不会有的。
而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奈月只觉得自己心中的答案愈发清晰。
从决定成为忍者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没有做出过什么轻松的决定。
而现在的她一身黑衣,借着夜色遮蔽身形,手里执着花束在慰灵碑前蹲了下来。
排列得密密麻麻的名字中间,她只用了一秒就找到了那个醒目的名字。
白川直子。
“好久不见。”
晚风将发丝吹乱,几缕青丝遮住了视线,她不得不腾开一只手整理刘海。
“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一直没来看你。”
她低下头,唇瓣扯开一个有些忧伤的弧度。
“对不起……”
没有回应。
阴阳两隔的人大多如此,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感应。
因为死就是死,生就是生。
奈月只觉得最近自己流泪的次数实在太多了,硬生生把眼眶里的液体憋回心里。
她抚摸了一下鼻尖,深吸了口气。
“……对不起啊,各种各样的事情。”
没能及时来看望你。
没能保护好你。
没能和你一起走下去。
也没能实现那个曾经被你认可过的夙愿。
“直子,我现在终于和鼬站在一起了——我想。”
“我也许必须要用非常极端的方式实现目标,可是……我想这是正确的。”
“至少这样我觉得心安。”
她自顾自地说着,心里的阴霾渐渐散去。
还是没有回应。
她低头看着慰灵碑底部摆放着的白色花束,最终伸出手指抚摸上了那个名字。
白、川、直、子。
手指不自觉就有些颤抖,奈月不得不用力才止住抖动。
指腹紧紧贴合在坚硬的墓碑上直至泛白。
与死者对话这样的事情,其实不过是生者希望能够获得自己内心的答案罢了。
而那个答案自始至终存在于内心,从无改变。
与在父亲墓碑前不同,她知道直子会无条件地支持她,她一直以来就是如此。
奈月想起那双总是洋溢着信任和依赖的翡翠色眼睛,仿佛此刻相处的每一秒都还记忆犹新。
她一直如此。
“直子。”
她的声音微弱的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指节慢慢滑过墓碑上凹凸不平的文字。
“再相信我一次吧。”
无论你身在哪里。
哪怕结局是声名狼藉。
“你会相信我的吧?”
她抬起头,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满天星辰。
这样的景致她大概也没几次能看到了。
“……我要放手去做了。”